胭脂新娘 第10章

  酒一上桌,彤弓才进三杯,桃腮已若隐若现,持杯之手如水晃漾着,焦距开始模模糊糊。
  言嘉头痛地看着彤弓,收拾善后的工作又得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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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蹲空对月……哈哈!」彤弓醉语地舞弄着手脚。
  从适才进食处到他们的房间不过两条回廊之隔,言嘉却觉得分外地崎岖坎坷。
  扶着彤弓,还得提防她随时挥来的拳脚。她醉酒的模样,恐怕今晚在此用膳的客人个个都印象深刻,难以磨灭。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彤弓吟得兴致高昂,言嘉心想,假如附近有一池水,她也许顺便会学个「水中捞月」。
  「你有什么不称意的?你喝得可尽兴着!就苦了我。」好不容易将她弄上床铺,言嘉喘下口气,坐在床沿休息。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你哪里『独酌无相亲』啦?整家客栈的客人被你逼得不晓得灌了几壶酒,这样还不够?」明知彤弓只会傻呼呼地微笑吟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还是气不过,不由得责道。
  「言嘉,咱们再喝,来个不醉不归!」彤弓扳过言嘉的肩膀,让他对着半坐于床的自己。
  「你已经醉了……」言嘉无奈地翻翻白眼。
  冷不防地,彤弓整个人将言嘉压制在床上。
  「喂!你干嘛?」言嘉吓住,彤弓清美的脸庞离他愈来愈近。
  娇憨的倦眼半启,桃红欲滴的丹唇呼吸着浓郁的酒气,言嘉僵硬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了如擂鼓般的心跳。
  「酒!言嘉,我还要酒!」彤弓的意识已经不允许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言嘉压根儿说不出半句话,目光牢锁住彤弓。事实上,只要他手掌稍使力,彤弓就会落入他怀里。
  天涯瞬间即可化为咫尺……
  双手压抑地准备环上彤弓的柳腰,然转念间,言嘉推开了彤弓,仓皇地爬下床。
  彤弓呢喃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大概酒力已经发挥到极致,她摇摇晃晃地阖眼倒头。
  言嘉持起棉被,为她盖奸,神情怜惜里蕴含无限的哀伤。
  他款款深情的注视,被褥中的她永远也不会懂吧!不,她不能懂,否则,他们会连朋友也做不成。
  彤弓如此信任他,他不能亲手破坏这层关系。
  「彤弓,我们一辈子都会是最好的『朋友』,我跟你保证。」言嘉故意忽视心田的刺痛,选择保持距离的「永恒」。
  许久,他放轻脚步跨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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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太早,彤弓昏昏沉沉地爬上马车,因为宿醉未醒,她差点重心不稳摔下,幸亏言嘉及时抱住。
  「叫你昨晚别喝酒,你看,现在自食恶果了吧!」彤弓安然上马车后,言嘉迅速放开拥在她腰际的手。
  阴暗的车内,言嘉尽量避免与彤弓眼神的接触。
  「我记得我才三、五杯下肚而已啊!怎会头沉得这么厉害?」彤弓敲敲脑袋,期望痛楚减低点。「言嘉,你昨晚睡不好吗?你的脸色有些苍白。」
  「有吗?我睡得很熟。」言嘉朝她展齿微笑,以增加言语的说服性。
  其实他昨天在门外站岗了一整夜。
  「那我今早怎么没看到你?」她似乎感觉不到有人和她同睡一张床。
  「我一向比你早起,你不知道吗?」
  谈话间,马车度河过桥,进入靖安县。
  彤弓为图游乐,先将行李寄放客栈,打算晚一点再到唐府拜访。
  一切打点妥当,便与言嘉相偕至街上。
  「这儿的市集,果然比宜丰有趣多了。」彤弓兴奋地东瞧西看。
  「我觉得都差不多。」
  「是啊!以你的眼光,鲜花都会跟牛粪相去不远。」彤弓没好气地调侃道。
  不多时,他们逛到了一处字画摊,一幅泼墨山水之秋色图,彤弓欣赏了好一会儿。
  「喜欢的话,就买下来。」言嘉见彤弓玩味的眼神,应是颇有兴趣才对。
  「言嘉,你瞧瞧,这其上题的诗。」
  言嘉凑身一睹。
  「平生难遂鸿鹄志,习得子牙独垂钩。渭水潺潺蹯溪隐,几向斜阳叹白头。」言嘉逐字念出。
  诗意跃然纸上,言嘉与彤弓相视而笑。
  「这是你题的?」彤弓问道,字画摊的书生腼腆颔首。
  「既有鸿鹄志,等着明主求贤,倒不如主动争取机会。」言嘉上上下下打量书生一番,清秀俊朗,实不像注定怀才不过。
  「就是说啊!虽然现今世道不明,但若你真想一展长才,徒然叹息,任大好韶光流逝,倒不如尽快应试,求个一官半职。不然,你真想学太公望直到七、八十才时来运到吗?」彤弓应和。
  「多谢二位赐教,不过,太多牵挂难以放下……」书生垂首,眉间愁思纠结。
  「莫非你家中尚有高堂,所以不便远行?」言嘉见他面有难色,猜测。
  「不是的……」
  突然间,一群人马气势汹汹朝字画摊而来。二话不说,掀了摊子,踩烂字画,完全无视书生与彤弓、言嘉的在场。
  彤弓与言嘉措手不及地站立原处,前者手里还捧着秋色图。书生则拚命护住辛苦挥毫下的字画,求饶道:「求求你们,别再破坏了。」
  「小子,我告诉过你多少逼不准在这里做生意,你耳聋了是不?」领头的大汉粗声哑音地警告,手臂高举,握紧拳头示威。
  「可是……可是我……」
  「你还敢有但书!」眼看拳头就要落下,彤弓纵身,一脚踢去,大汉摔了个倒栽葱,言嘉赶紧扶起书生。
  「喂!喂!光天化日之下,你打人还打得那么理所当然啊?」彤弓双手扠腰,居高临下地喝道。
  「你这小子,哪个来头的?敢多管闲事!」大汉被他的同伴搀住,嘴角的血丝胡乱拭去。
  「你老子我乃宜丰县的白彤弓!这个书生我保到底了,你们若敢动他,我会让你们个个吃不完兜着走!」正义感泛滥的彤弓,大言不惭地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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