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 第7章

  “丹青受公子这样厚礼,直想不出拿什么来回,但觉样样都是俗物,配不了公子的画,更配不了公子这样人物--只有心里头几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他转而看我:“姑娘那日的话可当真?”
  我也正看着他:“对沈公子,丹青绝无一句不实之言的。”
  他看我略略敛起笑容,拘谨的神情反而松弛了些。“姑娘那句话,教我想起来几句词……”
  我悠悠接口:“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可是?”
  他点点头:“姑娘也知道。”
  严蕊的词,她和朱熹那样有名的一段公案,怎么会不知道呢?严蕊同我,原是一样的出身。
  “姑娘几句话同那词里的意思不谋而合。”
  我欠一欠身子:“这也是公子的画好,山林幽静全在其中,教人一见,不觉心向往之。”我问,“公子画时又在想些什么呢?”实在好奇:他怎样想起来送我山水呢?
  他微微一笑:“不瞒姑娘,沈绘为这一幅画也着实费了些周折,直不知该送什么,画几笔觉着不如意,撕去重画,反复几回,才有这一幅水墨山水--那时沈绘也还未见过丹姑娘。”
  我奇怪:“若见过了,又怎样?”
  “若那时已见过了姑娘面貌,下笔毫不犹豫,定是牡丹。”
  我又欠一下身子:“公子折煞我了,丹青怎么配。”
  心里忽而有些烦起来:这样一来一去的场面说话在我也不是没有说过,偏和他说时别扭。我侧了脸去看那沿岸风景。
  他沉默一刻,再开口叫我:“丹姑娘……”
  我蓦然转头,脸上没一丝笑影子:“‘姑娘’的名字叫丹青,再叫‘姑娘’,我就恼了。”
  他一怔,启了启唇试着叫一声:“丹青……”到底不能习惯,又添上了:“……姑娘。”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看着他,笑得不能说话。他见我笑,一双眼睛不能移开,终于也笑了。
  我叫了停船,说:“上去走走。”
  等小舟靠了岸,他先上去,立在岸边等我。
  我自自然然伸一只手给他,等他扶我上岸,他却迟疑着。我笑一笑,手依旧在那里,等着。终于他抹下袖子,右手在我腕上轻轻一托,并没有着实了力,扶的不过是手腕,还隔两层衣裳,扶我离舟登岸。
  沿街几个卖花女,挽着竹篮,篮中几枝新鲜采下的挂花,桂枝上尤带着水珠,弥漫了一街的甜香。我买两枝拿在手中。桂花样子不甚起眼,那香却是著名的,照花阁的院子里便植着一株金桂,一株银桂,细细辨来,银桂的香似是又清淡一些,别具风格。
  我回头向沈绘笑了笑:“累了,找个地方坐一坐罢。”
  秦淮河纤秀,只在夫子庙一段格外开阔些--夫子庙一带却又是南京城热闹所在。
  我与他一路走,一前一后,过几条偏僻些的小巷,行人渐稀少,沈绘大约有些疑惑,叫住我:“丹青--”
  我一回身:“酒香不怕巷子深。”
  “酒?”他皱皱眉头,像是不信这里会有卖酒的地方。
  我不说什么,又接着走,七拐十八弯后终于见了一户小小的酒家,挑出一面小小蓝底白字酒旗。
  我掀了门帘径直走进去,店里有些暗,收拾得倒是十分干净,没有客人,统共三张桌,六把椅子,门边一个台子权充作柜台,白发银须的老者照例在台后抱一壶酒,自斟自酌,自得其乐,眼见客人进了门,眼也不抬,身也不动。
  我轻扣台面:“老伯,一壶桂花酒。”
  也不知他听见没有,竟自进到里面去了。
  我是明白这古怪酒家的名堂的,早挽了一个食盒来,盒中有些熟食、糕点,自去摆在左边的桌上。
  那老人出来带着一壶酒,也放在左边桌上,看看摆了一桌的吃食,又看我一眼,像是说:你倒是晓得规矩的。他又自转回台子后面抱起那壶酒来。
  沈绘的目光一直在我和那店主之间转,莫名其妙。
  我又笑:“这便是这店里专门的规矩:只卖酒,菜食自带。若不嫌弃,就在这里用些餐点罢。”
  他一边在桌边坐了,一边摇摇头:“好古怪的规矩。”
  我向老人瞥了一眼,抿嘴笑:“只是这里卖全南京城最好的酒呢。”
  老人居然轻哼一声:“小丫头一张嘴倒甜过老头子的桂花酒。”
  一直以来,我几乎没见什么人得这古怪老人搭一句腔,这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我微微笑,只提起壶来斟了酒,酒香立时就溢出来,沈绘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举杯浅尝一口,“咦”了一声,不由赞:“好酒!”
  香且醇,酒入喉中,酒香却徘徊不去,鼻、舌、喉间漫着醇香,回味无穷。
  我又说:“桂花酒重在这一个‘香’字,倒教人忽略了酒性,往往贪它香甜多饮了,醉个不省人事。”所以只叫了一壶,细细品来,也尽够了。
  他饮尽一杯,自又斟一杯:“这样好酒,我倒从未听闻。”
  我笑:“老伯是‘酒香只恐巷不深’,不愿显露的人呢,若非机缘巧合,我也不晓得世上竟有这样好的酒。”
  这一餐饭便这样花在论酒上,多是我说,他听,十分认真。酒尽盘空,日头已略略偏西,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了。
  走时我将酒钱搁在桌上,酒壶去了盖子,两枝桂花插在壶中。店主人依旧眼皮也不动地坐在门后。
  出了酒家,沈绘问我:“酒钱如何算?”
  我看看他。“随意。你看不出?‘大隐隐于市’,这酒家老人开店非是为生计,可算得一个隐者。”抬头看天色,又说,“咱们该回去了。”
  这一路是走回去的,沿着十里秦淮,临河人家。远远望见照花阁,我停步:“公子不必再送,回去吧。”
  “丹青。”他叫我名字,终于叫得顺了,只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等着。
  他微微低着头,踌躇一刻。“我还能见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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