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妻妻焉 第8章

  这倒是,东方珏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没有动过的饭菜。
  「好、好吧。」他不能看她这么消瘦下去。
  「沿着这条路,左转就是厨房了。」忠叔赶紧指点他去路,以防他东想西想,想得后悔。
  谁想话音还没落,他已急着往那边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忠叔忍不住向上苍默祈:老天保佑这次会有好结果吧,少夫人值得更好的对待呀!
  * * *
  天色擦黑后,财神居显得有些昏暗。
  推开门时,东方珏曾以为里面已经没人了,可——一脚不知踏在了什么上面,那东西发出了折断的声音。
  「谁在那里?」昏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是她!
  他的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我。」他随即镇定住心神,「我替你送饭来了。」
  他从厨娘嘴里得知,她的三餐从来不定时也不定量,总是吃一餐忘一餐的。这也是她近来清瘦不少的原因之一吧?东方珏发誓不让她再瘦下去了,若有必要,他会亲自盯着她吃下每一餐。
  不过,当他向厨娘提及自己的雄心壮志,并请她配合时,得到的却是一脸的同情。在她看来,要少夫人三餐定时定量,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
  「听你的声音有些陌生,你是新来的?」她的声音仍有着刚睡醒的嘶哑,可精明的脑子已开始运作。
  「是。」他将托盘放在一边,摸索着点亮了蜡烛,这纔发现自己刚纔踩断了一枝上好的善琏湖笔。
  玳青想看清这没一点仆役意识的家伙,却发现自己趴着睡久了,头颈竟僵直得没法动弹。
  「过来,让我看看你。」她命令。
  她身后有脚步挪动的声音,可人没来到她身前,—双男性的大手按在她的肩颈上。
  大手按摩着她酸痛僵直的颈肌,那长茧的手掌抚过她赤裸的颈子,就似……就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虽说这算不得熟练的按摩确实纡解了她的不适,可这以下犯上的狂妄,以及她内心那份莫名其妙涌上的脆弱,吓着了她。
  她厉声呵斥:「大胆!你、你怎敢——如此妄为?!」
  「我只想帮你。」手上的触觉告诉他,她确实太瘦了。
  「走开!」她起身猛推开他。
  谁想用力过度,脚下失了平衡,整个人竟撞到花梨木的书案,当下痛得皱紧了眉。
  「你哪里受伤了?」东方珏大为惶急,急着冲上前去查看她究竟伤到问处了。
  当下两人面面相觎。
  「怎会是你?」玳青惊讶极了。
  「我……是新来的男仆。」东方珏强迫自己垂下眼睑,不与她的目光对视,就像所有安分的仆役一样。
  虽说他从没做过仆役,可东方世家确实曾仆役成群过,他也确实知道顺仆的表现该是怎样的。
  「你——男仆?」玳青瞠目结舌。
  「确切的说,我是你的贴身男仆。」他澄清道。
  「贴、贴身男仆?」她什么时候需要贴身男仆了?
  在她睡着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等她醒来一切都变了呢?她的双脚忽然支橕不住身体,她必须找张椅子坐下纔行!
  注意到她的异样,东方珏赶紧扶起翻倒的椅子,扶她坐下,就像一个称职的贴身仆人一样。
  「我原来的贴身婢女呢?」她觉得自己快尖叫了。
  老天,谁来告诉她,这家里究竟还要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忠叔说她有其他的工作。」东方珏将忠叔的原话告之。
  老天,她及时醒悟到他们在玩破镜重圆的把戏了。世人只知破镜重圆是段佳话,可事实上破碎了的镜子即使能重圆,还能算是完整的镜子吗?
  她惨然而笑。
  「你……你还是不舒服吗?」她的失常让他更担心了。
  「东方珏,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却把我沈玳青看得太低。」此刻她眼底的脆弱都被冷凝所包裹,「你以为只要你勾勾小指头,我就会追随你吗?」
  「我……不敢奢望。」
  开口的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仍有一丝期盼,期盼她还有些爱他、在乎他。
  现在,这梦碎了一地。
  心脏好痛好痛,可他没资格抱怨啊。
  因为这都是他该得的报应,谁让他竟傻得拋弃了世上最珍贵的瑰宝呢?
  「出去!」
  「作为贴身男仆,我有责任将你照顾好,」东方珏坚持,「还是先吃饭吧。」
  「责任?」玳青尖锐的讥讽,「哈,你在说你对我有责任?」
  「是的,我对你有责任。」东方珏在书案上摆上碗筷。
  「天下最可笑的莫过于此了,」她的声音冷得像结了层冰似的,更像冰锤一锤锤击打他的心脏,「你也懂得什么叫责任吗?东方少爷?」
  「玳青,不要这样。」他近乎哀求了。
  「玳青这名字是你叫的吗?你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仆役而已。」她再次找回了属于她的冷然自制。
  「是,少夫人。」一直以来,即使贫穷也无法摧毁他的傲骨,可此刻为了留在她身边,他不惜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出去。」她无情的驱赶他。
  「玳……少夫人,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近乎哀求了。
  理智知道自己该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感情却仍未死心,或许……或许她还有—点点在意他也说不定。
  「机会?」究竟是谁没给谁机会呀?玳青笑得苦涩。
  就在他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之时,一只青瓷茶杯碎在地上,残茶泼湿了他的鞋。
  什么意思?
  他的心里—片茫然。
  「东方少爷一定读过唐诗吧!那就回去翻翻李白的『白头吟』吧!」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财神居。
  他自小熟读诗书,甚至不需翻阅诗集就能背诵这首有名的「白头吟」。他想她说的一定是那句「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
  她这是在告诉他,他们之间就像那难收的马前覆水一样,无法重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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