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曲 第14章

  烛雁恍悟:“那种抱腰礼,是不是?”
  孩子般的兄长点头。
  “……”她无言。满人风俗,男人狩猎期间因有性命之忧,回来时,儿女妻子抱父亲丈夫腰间痛哭,以泄担心关切之情,谓之“抱腰礼”。白岫自从见过这种礼节,便疑惑问她怎么从来不曾?她解释汉人没有这种习俗,他便很失望一样,每每让她好笑不已。
  “大哥,你站起来。”
  白岫便依言站起,她看着兄长修颀的身躯,叹气。
  好罢,反正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如此亲昵了。
  盯着白岫削瘦的腰,她默念:“没什么没什么”,慢慢靠近,贴到他身前,很犹豫,很不习惯地双臂合拢,轻轻圈住他的腰。
  满人的风俗,这样淳朴,这样亲密。
  儿子抱住父亲,妻子抱住丈夫,大声哭,开怀笑。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这么近地抱过谁,过世的母亲与在世的父亲,也许在她很小时,也曾抱过她。但她,第一次这般认真地、将温情的拥抱送与他人。
  她要嫁的人家,不允许,她与毫无血缘的亲人如此近昵。
  肩背一紧,是白岫高兴的拥住她,甚至一用力,将她抱得脚离了地。她惊笑,改搂住兄长颈子,兄长的胸膛那么宽阔,将她整个纳入温暖的怀抱。
  待到以后嫁至时家,时汉庭也会这样……亲热地抱着她吗?
  眼珠向上微翻,她不敢再想,觉得自己有冒冷汗的倾向。
  纸窗外传来呜呜的声音,一会儿门板又响起吱吱的爪子抓挠声。是大黄在院子待得无聊了,想钻进屋里来转两圈。
  “大哥,我们陪大黄玩一会儿。”一时兴起,烛雁提议。
  “好。”白岫言听计从,牵着她往外走。
  一开门,毛绒绒的看家狗亲热地扑上来,烛雁便往白岫身后躲,跟它捉迷藏,大黄立即兴奋吐舌,卯足劲狂追。
  从院子东跑到院子西,到篱笆墙又猛地折回,大黄不屈不挠奋起直追,烛雁大笑惊呼:“大哥,快来救我!”
  笑看她和大黄疯闹的白岫适时上前搭救,拖着她东奔西跑。白岫足底矫健岂是烛雁能比,片刻她就已跟不上。白岫索性横抱起妹子,满院腾挪闪跃,与狂追不舍的大黄逐闹。
  “大哥,它追上来啦!”
  “快快快,它转弯了。”抱着兄长头颈急急催。
  “啊小心!”尖叫尖叫——
  大叫大笑,连墙角未萌新绿的老柳树也挑了枝帘,吟吟看热闹。
  “大黄没跑到篱笆边,耍赖不要脸!”
  “汪汪汪!”你叫人抱着跑,你才不知羞。
  “哎,大黄也会鹞子翻身?大哥,是不是你偷偷教它?”
  “呜呜呜……”人家明明自学成才!
  “哈哈哈哈,滑倒了,活该!”
  大黄伤了自尊心,恼羞成怒咆不停。
  “你们在干什么?”
  天外飞来一声低唤,隐怒暗恚,责斥不满。
  大黄疑惑昂首望,冲着来人“汪汪”几声。
  时汉庭去而复返,站在门口面目僵硬时,白岫正抱着烛雁站在大门左数第七根篱笆桩上,金鸡独立,衣袂飘飘。
  又要挨训了。
  
  卢射阳最近新学了一句当地话——“嘎哈”。
  每日里拿这个词作了口头语:
  “泰占,你嘎哈去?”
  “时老弟,你在嘎哈呢?”
  “烛雁妹子,你嘎哈这样瞧我,我也没嘎哈呀。”
  一屯老小用诡异的眼神瞄他,他也不在意,整天“嘎哈”来“嘎哈”去,说得洋洋自得。
  哈哈哈,这句“嘎哈”实在太太太豪迈了!不愧是土生土长的关东方言。
  白岫受他影响,拿着平时练手眼的羊关节骨认真研究:这种小玩意满语叫‘嘎拉哈’,到底与方言中的‘嘎哈’有什么关系?
  时老先生家藏书不少,兼有几本方志民俗类,白岫便去借阅。卢射阳也跟着凑热闹,挤在书房里寻有趣的戏文志怪书看。
  “阿岫,你翻那种生僻书嘎哈,来瞧这个,又易读又好看。”
  白岫望过去,卢射阳刚寻到一本演义小说,津津有味地翻阅。他笑笑摇头,将手中一本书放回去,又抽出另一本。
  看了一阵,听见时汉庭在旁边诧异问:“你看得懂蒙文?”
  他想了想:“起先也觉得生疏,看得久了,又觉得好像学过,慢慢能记起一些。”
  时汉庭指向蒙文旁边:“满文呢?”
  “也能记起一些。”
  时汉庭暗暗惊异,家中满蒙书籍廖廖,是父亲教书时旗人贵族所赠,他也识得不多。白岫竟能大致看懂,从前必是学过的。
  而有条件学习汉蒙满等多种文字,按理只有汉人书香及满蒙贵族。白岫身世不明,到底来自何处?以往他只当白岫要学认字,并没注意他寻了那些书读。
  过了一会儿,卢射阳又找到了什么新鲜文章,拉着白岫过去看。
  “原来画眉是有典故的,今天我才知道。”他现宝地将书页指给白岫看,“早先还以为那些书呆子没出息伺候老婆,想不到居然是夫妻逸趣什么的。”
  白岫看了那张书页一阵:“哦。”
  “长见识啊长见识。哎我说,以前我见你给烛雁妹子……”手臂忽被一扯,卢射阳的话止住,见白岫轻轻摇头,他及时一省,回头看时汉庭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看书,便含糊应道,“啊晓得,有人会啰嗦。”
  憋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便将声音压得极低,笑嘻嘻道,“将来烛雁妹子嫁过来,就不用你这做哥哥的帮她画了,汉庭也是读书人,应该也有这种酸掉牙的兴趣。”
  白岫慢慢翻着手里的书,许久却一个字也读不进。他常来时家看书,自重新识字至渐渐忆起,久而久之文章也能大致通读。记起书中文字,是他的一项极大乐趣,回去和烛雁提,烛雁也替他高兴。可现在,他却对这一屋子书有了抗拒感,也不知为什么,就只觉,翻阅任何一本,都隔膜得心头不舒服。
  不能拉烛雁的手,不能亲昵地抱着她,更不能替烛雁画眉……他伴着烛雁一同长大,这么多年的家人,怎就忽然不能亲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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