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指娘子 第8章

  「都身陷囹圄了,还有心替百姓申冤?」东方非失笑:「这是什么样的傻瓜?原告都宁愿吞下这冤屈了,他还搅什么浑水?」以为有县令罩着,就能平安脱身吗?他偏要这名亲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招近青衣,低语几句后,冷笑:
  「你去安排安排,找人收买怀真,给他这两条路子选,如果他真蠢到自找绝路,你再出面让县太爷判他罪名为他送终吧。记得,不论怀真选择是什么,这事闹愈大愈好,最好传出东方非就在乐知县里。」
  青衣领命下楼,确认随身武士善尽护卫之职,才迅速消失在街头上。
  东方非心情颇好,举筷用菜。酒楼厨房知道贵客长期包下雅房,每天努力变换菜色,换来换去总是不脱京师名菜。
  他注意到今天豆腐口感略差,不似往常。不过也无所谓,人人都道他享尽荣华富贵,理应奢侈成性,但要论随遇而安,他可不输那个阮冬故。
  要闹得乐知县鸡飞狗跳,对他不是难事。首先,就从微不足道的亲随开刀,他施压知府,由知府左右县令先审程案,再逐一利诱原告、证人等相关人等。千夫所指,怀真还不百口莫辩吗?
  可惜,怀真连困兽之斗都不肯,让他连点乐趣都没有。
  其实,他给的两个选择很简单。
  一是,上堂公审时,当众反咬县衙内的官员贪渎之罪,一个不漏。只要怀真肯反咬,自然会有证据送上,让县府全员前程尽毁。
  一是,不反咬就只有被人咬住的份,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多余了,就让县令私判他个死罪吧。
  无论如何,美其名是两种结局任君选择,但他早已预料怀真会选哪一种,而他就是要这样的结局——
  狗咬狗,咬得尸骨无存!惊动知州、督抚,让天下人都知道乐知县公门丑事;让阮冬故知道正因东方非在乐知县,才会闹出这样官颜无存的事来!
  他就不信,他等不到她!
  他信心满满啊!
  官场多年,他掌握人性透彻,怀真只会选择第一条生路,因为世上的傻瓜,除了阮冬故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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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至正午,就有人专程来探监。
  「这个……」狱吏有点为难。
  凤一郎收了伞,轻声道:
  「我家小弟不是死囚,理应能探望她的,是不?何况,我只是为她送饭,应该不碍事的。对了,这点钱就当是探监钱,请狱吏大哥收下。」
  狱吏连忙摇手。「凤老板,你的钱我不能收,探监是可以啦。只是……」觑向怀宁,他坦白道:「怀宁爷儿当日带捕快缉捕强盗,他的身手有目共睹,如果他劫狱,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凤一郎面不改色点头,有意无意地暗示:
  「我明白你的顾虑了。怀宁确实是高手,不过就算武功低微的捕快,只要用人海战术,还怕擒不了他吗?怀宁,你留在外头,我进去看怀真。」
  怀宁将饭盒交给凤一郎后,退到数步远外。两人视线短暂地交缠,他沉声道:
  「告诉她,这一次听你的。」
  凤一郎微笑应声,走进阴冷的地牢。县衙的地牢墙上挂满合法的刑具,两边牢房全是罪犯,他暗自记下地牢里的路线。
  走到最里层,有一间小牢房以铁栅相围,长宽约莫一人半。里头白衣白裤的年轻人趴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怀真。」他轻喊。
  阮冬故立时抬眸,看见是他,起身奔到铁栅前。
  「一郎哥,我没事,你跟怀宁不必担心。」
  凤一郎细细搜寻她略嫌疲累的神色后,一语不发地将盒内饭菜取出。
  她讶道:「一郎哥,县衙地牢是有供饭菜的,你不用专程……」
  「狱卒送来的饭菜,妳不准碰,即使说是代我送来的,妳也不能吃,懂吗?」
  她内心起疑,但还是点头,接过饭菜埋头就吃。
  「冬故。」凤一郎压低声音:「妳吃我说。我跟怀宁是探过程家婆媳。她们不敢明说,但我可以确定有人收买她们。」
  阮冬故垂着小脸,继续扒着白饭,没有回答。
  他再道:「高家是被告,在县里只是小富,没有能力可以收买公门全员。」
  「我知道。」她低语。这点,她早就想到了。
  凤一郎目不转睛,柔声道:「冬故,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背叛的。」
  她终于抬头,微倦的小脸展开笑容,道:
  「一郎哥,你担心我受伤害?看见有人枉死,为他出头是我该做的。程家婆婆跟寡妇不算背叛,她们确实给我银子,而我也收了,这就是事实。」
  凤一郎脸色一整,难得斥责她,道:
  「冬故,我们都知道妳把这些银子用在哪里,妳没有错。这一次我们的敌人藏在暗处,此人处处封妳死路,他针对的不是程大案子,而是妳。我反复再三揣测,他收买官员,其速不及掩耳,就是让妳来不及察觉。妳仔细听好,如果在黄昏前,我还找不出幕后主使者,我们立刻退出乐知县。」
  她抿起嘴,沉默不语。
  「此人下一步,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限内除掉妳。」凤一郎也不瞒她。
  她轻叹口气,低声道:「一郎哥,在你来之前,也有一个陌生人来探监。」
  「陌生人?」
  「他说,有人安排他来探我,要我反咬同僚一口,方有生机。」
  凤一郎一怔,沉思片刻后,问道:「妳怎么答他?」
  她有点心虚地垂下视线,小声道:
  「我跟他说,不可能。如果将县府上百官员扯进此案里,县民生活势必受到巨大影响,甚至,动摇皇朝根本。万一朝廷派兵进驻,倒楣的是乐知县的百姓……」
  凤一郎不恼她不气她,只道:
  「妳说的有道理。再者,就算妳上堂作证,也难保不会惨遭那人的毒害。」这种不顾后果的互咬手法,是东方非惯用手段,但,应该不是他。他找冬故都来不及了,怎会置她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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