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十郎 第7章

  「哇,这麽传统?」
  西门庭微微抿笑,并没有答话。
  「还是,你太不放在心上了?」聂拾儿自顾自地说,没有瞧见西门庭在听见这句话後,多看了他两眼。「这可不好,年纪轻轻就这麽爽朗,心头没有阴影的人,活在世上也挺无聊的。不过你可放心,以後我让你天天有阴影……糟,有人来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聂拾儿立刻拉下他,双双躲在茅厕的门後。两人肩头相抵,聂拾儿不经意地觑了他的侧面一眼,随即又调回——
  近看之下,这小子的脸真的细腻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啊……
  西门庭像注意到他的视线,跟著转过脸来,两人鼻尖轻触,西门庭依旧抿笑,微往後退。
  好凉好细的鼻头啊……聂拾儿暗讶。
  「姑爷!姑爷,你在哪儿?」茅厕外有人嚷道:「要让小姐知道姑爷逃跑了,咱们一定完蛋!」
  「……茅厕里有人呢,该不会姑爷躲在里头吧?」
  「不不,是方才送信来的大哥内急,他借茅厕一用。」说话的是先前引路的小婢女。
  聂拾儿用力拉了下西门庭的衣袖,後者轻咳了一声,大声说道:
  「不好意思,是我,我肚子痛,所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响屁一起。西门庭的话停住,视线缓缓对上聂拾儿。
  聂拾儿对他竖起大拇指,做出口形:这样才像嘛!我很聪明,是不?
  「……」
  「好臭,咱们快去其它地方找吧!」外头的宫家仆人掩鼻分头寻去。
  「怎样?我这叫急中生智,不然人家一开茅厕门,我可完也。」聂拾儿得意扬扬地说。
  「……」
  「挺之,你不夸我两句?」
  「……我在闭气。」
  聂拾儿咧嘴笑著,很够义气地拍拍他的肩,道:
  「反正我也不怕把最丑的一面给你看,都是兄弟嘛,不,咱俩升格当生死之交了!既然老天爷让你如天神下凡来救我,那表示咱们很有缘,我跟你,既然无福当亲兄弟,好歹义结金兰!小弟,快叫我一声十哥吧!」他亲热地笑著。
  「……我想我考虑一下。」西门庭依旧有趣地笑道。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先把衣服脱了吧……」
  「……麻烦你背过身。」
  「哇,都是男人,你还害臊?」聂拾儿取笑。
  「我是很害臊。」
  既然当事人都承认,聂拾儿只好摸摸鼻,转身拉开腰带,嘴里说道:
  「咱们就约在镇外五里见,再一块进城好了,到时我再把信局的马还给你。」
  「嗯。」
  身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聂拾儿很想偷窥,不过怕他这个害臊的挺之小弟一气之下独自离去,他这肉体可就完全得被宫家小姐吃了,他可不要啊。
  背著身,把衣服往後递去,同时接过西门庭的衣物。一摸衣料,聂拾儿讶道:
  「这衣料很不错,在这种地方很难买吧?」即使是在南京城,这种质地不便宜。他一个穷酸小子守著信局,一年能挣多少钱?
  「我大哥送来的。」
  「你大哥倒疼你的。」
  「是啊,他是挺疼我的。」
  聂拾儿闻言,不知为何总觉他带笑的语气充满著莫名的意味,仿佛他大哥疼他,是有目的。换上衣物的同时,一股香气扑鼻……他呆了一下,嗅了嗅衣上的味道,这小子果然在衣上动了手脚,简直比他还爱美。
  「我得在茅厕等你多久?」
  聂拾儿拉紧腰带,回过身,道:
  「你就数到两百只羊,就可以……」话忽地停下,瞪著西门庭穿著自己的衣物,心头不由得生起一股诡异的发毛感,好像自己被剥光一般。
  西门庭笑道:
  「怎麽啦?」
  「没……我的品味高,你穿起来果然不赖!」聂拾儿取下耳环,将一头长发绑得跟他一般,眼角直觑著他的挺之小弟。
  真怪,真怪啊……到底怪在哪儿呢……
  「你记得,镇外五里,不见不散。」
  西门庭点头。
  「还有,人家问你什麽,你都当没见过我,别心虚啊。」
  「我明白。只是……原来这就是易容术啊……」是神化了吧?
  「喂,我听出你的失望。」聂拾儿咧嘴笑,很自信地说:「挺之,你知道易容术最重要的一点是什麽吗?」
  「不知道。」
  「模仿得唯妙唯肖固然重要,可是,我能变成你,靠的不是我的技术,而是人的心理,不然,你在镇外五里等,等不到我就表示我的易容很失败,呃……不要不见不散好了,你要回头救我啊!」
  西门庭点头,唇抹笑。只觉此人与信中简直同一个模子出来,像个疯疯癫癫的大孩子。
  他看著天空,默数著,等著差不多了,才推门而出,一到大门口,就有人喊道:
  「姑爷!」
  他回身,笑道:
  「姐姐,我是代高大哥送信来的人啊。」
  那小婢女目瞪口呆。「可你的衣服……」
  「有什麽不对吗?我今儿个就穿这衣服来的啊。」
  那小婢女面露迷惘,回忆午后他好像的确是穿著这色彩明亮的衣服,只是跟姑爷的好像啊……她蓦地瞪大眼。「难道刚才大摇大摆走出去的是姑爷?」
  「怎麽,有人冒充我吗?」他讶道。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姑爷跑了!姑爷跑了!」那小婢女顾不得他,连忙奔进屋内,叫回那些还在府内搜寻的家丁。
  西门庭微笑,然後面不改色地走出宫府大门。
  「这样也能认错?」细长的五指抚上自己的脸。「我跟他,长得完全不一样啊,真是有趣。」
  他一路走出镇,到了五里外——
  空无一人。
  直到天初黑,西门庭又绕回宫宅附近,见宫门大开,里头的奴仆来来去去的,还在寻人。
  难道,聂拾儿放他鸽子?
  「好歹也留马给我啊。」那马是老顺发名下的,人在马丢,赔!这一赔,半年的薪饷算是白白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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