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上·定情篇) 第26章

  他知道,那是严君离教得好,让孩子知足喜乐、心灵平和,不懂怨恨,不像他——这一生失败透顶。
  他张臂将孩子抱上腿膝,问道:“掬香呢?”怎会让一个孩子惊惶失措,半夜奔波?大人都干什么去了!
  “嫁了。”
  “几时的事?”
  “年初的时候,父亲作的主。”
  也就是说,大半年有了。
  以往,因为有掬香在,他信得过,这丫头对严君离是绝对的忠诚,真出了什么事也会找他,谁知掬香离开严府,却完全没人告知他。
  他又问了几个问题,才知这偌大的宅院,除了父子俩,便再无其他,日常用度,仆人只是如期送来作数,哪管得里头的人死活。
  他听得胸口抽紧,绞痛不已。
  这就是严君离要的吗?不准他过问、不让他插手安排任何事,就是为了过这种婢仆轻慢、死活无人闻问的日子?!他自己不在乎、不计较,可一旁的人有多难受,他知道吗?
  一双小手爬上他颊畔,轻轻抚拭,他这才惊觉,泪已潸然。
  “爹是不是——很担心父亲?”
  很怪的语法,但他听得懂。
  “嗯,很担心。”
  “那为什么……都没有来看过他?”
  掬香出嫁前,私底下偷偷跟他说,如果有什么事,就到听松院找知恩少爷,但是不可以让少爷知道。
  他那时,其实很疑惑。“他会理会吗?”
  “会,一定会的。再也不会有人比知恩少爷更在乎,以后你就会知道。”
  不必等以后,他现在……好像就有一点点知道了。
  爹看着父亲的时候……就很像他以前犯了错,怕父亲不再喜欢他、想哭又不敢哭出来、怕被父亲听到时的样子……大概就是那样了。
  他去的时候,本来很担心,怕被赶出来,而且爹在审帐,看起来很忙的样子,要是被打扰会不会不高兴?
  他还在烦恼要不要喊人,爹就发现他了,完全没有疑惑他是谁,就开口问了他怎么半夜跑来这里?
  知道父亲生病,爹连一瞬都没有耽搁,好心急地赶过来,他在后面追得好辛苦,半途还跌倒,爹看见了,回头抱起他又继续跑。
  那是他第一次给爹抱,有点惊讶,但是——感觉还不坏。
  他有点懂父亲所形容的那个爹了——那个看似冷漠又难以亲近,可心其实很温柔的人。
  严知恩思索着,要如何解释才能让孩子明白。“这里,我不能来。”
  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会调派几个人手过来,你父亲如果不同意,你就告诉他,你需要有人照顾。往后有什么事,你就像今天一样去听松院告诉我,我会处理,知道吗?”
  “知道。”严意同乖巧地点头,目光飘向床榻上的父亲。“……会没事吧?”
  “当然。”他迟疑了下,将掌心压上孩子头顶,轻轻揉了几下,不忘给予肯定。“你今天做得很好。”
  “是吗?”没想到会被夸赞,小小心灵有些受宠若惊。
  他顺势将孩子压往心窝处,动作僵硬地拍抚了两下。“睡吧。”
  他没哄过孩子,不确定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姿势正不正确,初始有些不自在,多试几下后,也就顺手了。
  看孩子在他怀中安心闭上眼,小脸逐渐萌生睡意,他拍抚的力道不自觉再放柔些许。
  原来,这就是当爹的感觉。
  这孩子样貌生得极好,一年一年大,长得愈像他,他不懂,严君离若真恨到至今仍无法谅解他,看着这张与他肖似的面容,如何疼得下去?像这样抱着孩子在怀中安睡时,脑子里又想着什么?他就不怕——再养出第二个没心没肺、恩将仇报的严知恩吗?
  可他却尽心尽力,将他的孩子教得极好,甚至从不讳言孩子的身世,就怕意同不认得爹……
  他必然是盘算过要将孩子送回到亲生父亲身边的,否则不会教孩子一开口就喊爹,那他这些年劳心费神的教养,又是为何?
  “严君离,你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说尽决绝之言,态度强硬地要与他断情绝义,却又还为他做这么多?
  严君离不会不知道,他若有丝毫软化之意,只消释出一点点讯息,自己半夜也会飞奔而来,至今仍不敢妄动,只能时时望着观竹院的方向,却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因为严君离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想原谅他的意图,他怎么敢?!就怕再出差错惹恼对方,这回真要避到他一辈子也见不着了……
  恍惚中醒来,有一瞬不知身在何处。
  摇曳烛火显示,此刻是夜半时分。
  他撑起沉重的眼皮望去,朦胧光源下,桌前背向他的身影,熟悉却又有些陌生,他一时没能认出。
  那身影回过头,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退了步,想避已来不及。
  那心虚不安的表情他倒是很熟悉——简直就是太熟了。
  几乎是有些无奈地,他叹出一口气。“小恩,你又闯了什么祸?”
  严知恩怔了下,第一时刻没能回话。
  “自己坦白,我现在还没精神罚你。”
  “……很多、很多。”严知恩低道。犯了那么多错误,惹他如此伤心,哥还能原谅他吗?
  严君离虚弱地又垂下眼睑,抚着滚烫的额,一身的高热,让他连声音也沙哑着,轻如游丝。“自个儿去抄书,该抄多少遍,摸着良心自己斟酌。”
  真是的,一刻没盯着,就给他惹事,真教人放心不下啊!
  严知恩眸眶一热,感觉彷佛又回到年少时期,那个倔傲脾气的他、还有无奈却又始终包容的兄长,无论他做了什么,都会无条件原谅……
  “我抄、我去折桂院跪祠堂,你身子不适,别跟我动气。”他连忙端来小泥炉里温着的汤药,一匙匙喂着。
  这动作他做了太多回,极上手,连一滴汤药也没溢出。
  喂完药,又拧了巾子覆上他额面,沁入肌肤的凉意稍稍解了郁热,他舒适地喟叹出声,轻道:“别忙了,去睡吧,让掬香进来伺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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