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出墙 第11章

  「原来如此。可是……」
  彷佛听出了花朝未完语意里的顾忌,福星解释,「这时候贵妃娘娘和小公主在丞相夫人的陪同下,应该还在西园接见官眷们……」
  花朝恍惚了一下,脚步错乱,差点跌一跤。
  福星却似未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说:「行宫里除了留守的御林军,就只有待命的宫女及太监,比起其他地方的拥挤,可清静了许多。况且,皇上本来打算若在相府停留得太晚,便索性在此过夜,还安排了侯爷的房间。小的便是要带侯爷去那里。」
  花朝十分意外,他是知道皇帝有可能会留在这里过夜,却不知皇帝还安排了他的住处,对此,心中微微悸动。
  由於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为了救退位的明帝而死,他自幼跟著母亲徽音公主住在皇宫内,与皇帝表弟名为君臣,情却同手足。
  他算是看著皇帝长大,两人共同经历的冒险让彼此的情谊更加地深厚,他甚至可以为他死一百次都无怨尤,皇帝却……
  遭到背叛的伤痛酸酸冷冷地从骨髓深处钻出,冲击向胸房,几乎要麻痹了心脏的跳动,但只是几乎,花朝知道不管那股痛有多强烈,到最後他还是会发现自己仍活著,而且不论现实有多难以忍受,他都必须默默承受。
  皇帝。
  贵妃。
  还有小公主。
  组成的该是和乐融融的帝王家幸福,但在花朝心里形成的暗影,却是无法对人诉说的创痛。
  难以言喻的苦涩漫过咽喉,直冲向鼻头、眼窝,他连忙深吸口气,咬紧牙关吞咽下这股灼热的酸涩,也将日日夜夜啃蚀心灵的悲痛与绝望逼回心底深渊。
  不要再想了,不是发誓再也不要想起的吗?
  花朝猛然抬起头,视线不意间闯进了缺了一角的明月,心神再度恍惚。
  那缺角的……明月,那缺了的角,到哪去了?但不管缺了的角被藏到哪了,总可以圆回来,他的心、他的梦……却再也圆不回来……圆不回来了……
  「阿义,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快叫厨房烧水,侯爷要沐浴,另外教人……」
  福星的声音将花朝从沉沦於悲戚的心神唤回来,他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跟著福星来到距离皇帝和贵妃休息的寝室最近的厢房,目光随即穿过打开的房门看进去,烛台上的巨烛烛心正艳,灿放出的光明将室内照得通明。花朝不意外地发现宽敞的房间里有著与他的身分相符的齐全布置。
  左丞相赵政道为人向来谨慎守礼,皇上既然开口要他为他准备房间,赵政道自是马虎不得。
  「福总管,不必这么麻烦。只要打盆冷水,我清理一下即可。」他开口阻止福星要人烧热水的好意。
  「是。」福星恭敬地应声,转向留守的小太监阿义。「侯爷的话都听见了呗?打一盆冷水,还有沏壶热茶来。」
  「是。」
  阿义领命离去後,福星向花朝福了一礼道:「侯爷,请。」
  花朝越过福星踏进室内,一缕缕如坠温柔乡的甜郁香气扑鼻而来。
  他级起眉头,下意识的被烛台上有著龙凤纹路图案的红烛所吸引,走近嗅了嗅,一阵清心舒脾的淡淡香味窜进肺腑。
  不太像。
  但离远些,那股味道又在鼻头缭绕不去。
  花朝眼光一转,发现了床旁的方形几桌,上头的鸟嘴薰炉正不断冒著袅袅烟气,味道应该就是从那里冒出来的。
  「闻这味道,应该是混合了玫瑰、菊花而成的薰香。」福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见他对那炉薰香似乎感兴趣,便殷勤地解释了起来。「想必是留守的宫人点来为候爷薰蚊用的。」
  「嗯。」花朝面无表情地微一颔首。
  「没想到这些留守的宫人倒挺细心的。不仅点了软香驱蚊,还点上夜昙香烛……侯爷大概不晓得,这夜昙香烛是天竺进贡来的,气味清新,据说有提神的作用,皇上和贵妃看书时,挺喜欢用的哩。」可,是谁在他们来到之前,便点好腊烛?福星想不出留守的宫人中有这麽机伶的。
  花朝闭了闭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再起波澜,脑中浮起一幅伊人坐在书案前藉著夜昙香烛的光明写字的画面,心房泛起温柔的疼楚。
  「咳咳咳,侯爷……」罕少见过花朝脸上有这种痴醉、迷离的表情的福星犹豫地出声。若不是还有事要办,他并不愿意打扰他。
  「我没事。」花朝回神过来,又是一副无情无绪的铜像脸。
  「侯爷看房内还缺些什麽,尽管吩咐福星。」
  「这样就很好了。」
  「侯爷若满意,便不辜负贵妃娘娘亲自为侯爷打点房内布置的心意了……」
  「你说什麽?!」花朝浑身一僵,惊愕地喊道。
  福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因为花朝的眼睛像要噬人似地瞪视他。若不是皇帝有交代,他早就吓得转身逃跑了。
  饶是如此,可要他继续待在花朝可怕的眼光下,单凭有皇帝可靠,还是壮不了他的胆。
  福星边低著头往外徐退,边嗫嚅著声音回答:「小的是说,房内的布置都是贵妃娘娘列好单子,要小人等准备的。床上还有套簇新的衣裤鞋袜,也是贵妃娘娘为侯爷亲手缝制,希望侯爷满意。小的还要回去伺候皇上,就不陪侯爷了。」
  话一说完,福星的双腿彷佛驾了哪吒的风火轮似的,一溜烟的消失在门口。花朝则因为太过震惊,没想到要追出去。
  他脑中一片混乱,思绪像是陷在大雾中找不到方向。
  怎会这样?
  目光幽幽晃荡在房间内,挂好床帐的架子床上除了福星说的一套簇新的衣裤鞋袜外,还有一叠锦衾绣褥。房内的其他布置则如他在官中、及自己府邸内的房间一般崇尚简便,没有累赘的华丽装饰,有的仅是实用。
  能了解到他的喜好,做这种安排的人,绝不是左丞相赵政道。他以为是出自皇帝的授意,福星的话却让他明白那个人是贵妃,一个根本不该对他做这种事的人。
  想到这里,一股熟悉的疼痛又从埋葬过往的深渊里冒出来,这次却多了淡微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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