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没尺度 第41章

  半个时辰后——
  “咳咳咳咳……”
  在虎绣庄不远处的这处广宅里,有个高大萧索的身影倒卧床上,背对着房门和众人,咳得声嘶力竭。
  飞白和三大宗师及虎子面色凝重地看着自家主公,一旁煎好的药汤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们和几名随行的老太医全直挺挺跪在榻前求主公龙体为重,可跪了大半天,却怎么也求不来主公喝上那么一口半口的药。
  半晌后,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背影终于稍止了喘咳,闷闷地问:“她,真的还是不愿来瞧孤吗?”
  办事不力的虎子头垂得低低的,都快羞愧得在地上挖洞躲进去了。
  呜,主公,都是虎子没本事……
  飞白听着主公嗓音里那藏也藏不住的苦闷幽怨意味,嘴角不由抽了抽。
  敢情,自家主公是趁病撒娇、想藉机拐妻来着?
  飞白默默替自己和无辜的太医们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主公,这招对正在气头上的主子娘娘无效吧?”
  高壑的背影一僵,随即气呼呼地裹被滚进床榻深处,连半声咳嗽声也不爽哼给他们听了。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一个个都不知道他这心都快被摧折苦熬干了,不帮忙想法子便罢,还来捅他刀是什么存心?
  可怜素来威猛无匹的北齐帝在“病榻”上傲娇了三天,最后还是只得乖乖地坐起身,皱着浓眉苦着脸灌下了苦死人的药汤,决心速速养好伤,早早把娇妻追回来才是王道。
  夜深人静。
  独孤旦凭窗望着外头静静飘落着雪花的夜色,神情恍惚,心思难解。
  他的病好了吗?这几天虎子也没再来报他的病情,也没说他是不是回北齐去了,害她想假装随口问一句都拉不下这个脸。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如何能再给自己和他藕断丝连、暖昧不明的机会?“阿旦,你没错,皇帝哪里有金银可靠?你真的真的一点都没选错!”她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欺骗自己。
  正胡思乱想间,忽地眼前一亮,黑夜里有什么冉冉升空,明黄如小小圆月。
  她揉了揉几以为花了的眼,随即睁大了,愣愣地盯着那一个个浑 圆透亮、飘飘扬扬腾空的灯笼。
  灯笼上头还有大大的字——
  阿旦吾妻……孤知错了……许汝一生……永无二妇……违誓天收……
  她心跳停了一瞬,小脸掠过了一抹不知是悲是喜、是该气恼还是该感动的神色,整个人木木呆呆地傻望着,那在夜色里明亮如月,仿若欲直达天听的一个个灯笼,一个个誓言……
  独孤旦两手紧紧掐握着窗沿,心一阵阵催逼着,早该干涸了的情感却见鬼的在这一刻又澎湃鼓荡起来,心底牢牢砌的高墙隐隐有瓦解崩溃的迹象……
  不!不行!
  “发了誓又如何?誓言抵得过帝权,抵得过世家支持,抵得过万里江山,无数美人吗?”她咬得下唇都要出血了,强迫自己回想他曾经堆摆在她面前,刺得她伤痕累累的种种现实。“拿自己都不信的东西来哄谁呢?”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了熟悉的浑厚嗓音,嗡嗡然如巨雷宏钟——
  “阿旦吾妻……孤知错了……许汝一生……永无二妇……违誓天收……”
  她脑子轰地一声,小脸瞬间暴红了。
  这、这家伙,三更半夜是怕吵不醒死人吗?就他这样鬼吼鬼叫,只怕此刻全南齐城都听见了!
  “你——你好歹一国之帝,就、就不怕丢人吗?”独孤旦恨恨跺脚,又是尴尬气愤又是羞窘,忍不住对外头一墙之外的那高大个头儿娇斥道,“你不怕丢脸,我还要做人呢,你——你快走,走啊!”
  “孤不怕,再丢人也不怕。”高壑雪白的牙齿在夜色里咧笑得好不傻气。
  况且这条大街里里外外住着的都被他派人给秘密“请”走了,现下住的统统都是北齐的暗影及黑羽卫,不下千人,哪个不要命了敢笑他家主子?
  臭无赖!
  “随便你!”独孤且咬牙切齿,砰地把窗户关上,气冲冲地回榻前把床帐拢紧,再懒看外头一眼。
  可纵然隔着窗、隔着床帐,她还是能隐隐听到外头他不断在大声重复着那几个字眼……
  孤知错了……许汝一生……永无二妇……
  “脑子给门夹了,哼!”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似乎这样就不看不听不闻。
  可在锦被下,独孤旦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悄悄上扬了一丝弧度……
  翌日一早。
  独孤旦偷偷摸摸地出门,她还得鼓起勇气打开门缝,发现外头没人——感谢老天——这才踏得出家门。
  幸亏现下大街上没人,要不然给左邻右舍知道了她就是那个叫“阿旦”的,恐怕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全都给扔到她头上来了。
  “好好的皇帝不回国打理朝政,一天到晚赖在南齐找我麻烦,是不是看我独孤旦弱女子好欺负?”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叨念,小脸蛋神情难看,大大的乌眼圈儿挂着,见证了一夜未眠的痕迹。
  “阿旦!”忽然一个高大身影跳到她跟前来,吓了她好大一跳。
  “你你你——你干啥呀?!”她惊魂甫定地望着他一脸憔悴却仍傻笑的脸庞,心下一震,鼻头不知怎地酸楚了起来。
  “你……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家国也不要,后宫也不要了吗?!”
  “没有阿旦,宫里很冷,治国也无意思。”高壑凝视着她,脸上哪里还有一丝一毫霸气冷肃的北齐国君气势?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爱惨了妻子,却苦求不得,煎熬凄苦的可怜汉子。
  她漫上眼眶的灼热雾气更浓了,心跳又疾又缓又重,死死地憋着气,就是害怕一开口就会泪水决堤,心软投降了。
  “阿旦,都是孤的错,孤知道你怕是再不敢轻信孤了。”高壑轻轻地为她拭去颊畔的泪水——原来她还是不争气地哭了——柔声道:“所以孤下南齐之前,便想好了一个法子想同你商量,如果你答应了,就与孤回家,如果你不答应——”
  “若我不答应,你又如何?”她哽咽地吸吸鼻子,小脸泪痕斑斑,却仍是倔强地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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