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五号房 第24章

  斩擎天红着脸,耳边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血液倒流的声音。
  「妳别——」为什么他是被推倒的那一个?
  「对,就是这样。」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的开阳,心满意足地枕着他的肩头,将他视为浮木般地紧紧抱牢,一点也不体贴一下这姿势会让他有多痛苦。
  啊,不行了……
  他一手掩着脸,音调转瞬间变得沙哑不已。
  「妳真没将我当成个男人来看是不?」不然就是她早已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什么?」她一时之问并未听清楚,才想抬起头来时,他已一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再凑上前去将她结结实实吻个正着。
  拂过耳际的冷风,令开阳清楚地感受到了附在她唇上另一张唇所传来的热意,还有彼此舌尖滑润的触感。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挪开,而僵住身子不敢妄动的她,就只能两眼直不隆咚地瞧着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明暗不清的脸庞。
  「振作点。」斩擎天大方地拍拍她的肩。
  她很勉强地挤出声音,「你……」
  「反正我老早就打定主意要对妳负起责任了,现下,咱们就只差成亲这一步而已。」他耸耸肩,在忍抑过头后,反而让他觉得索性就全豁出去这法子也不错,至少,往后他就不需三不五时的窝在心里来个天人煎熬。
  「所以?」开阳瞪看着他洒脱的模样,并默默在心底敲起警钟。
  「所以,我压根就没打算当什么柳下惠来虐待我自个儿。」他以指来回地抚过她的唇瓣,「既然妳爱点火造孽,那么及时行乐也是挺不错的主意,妳说是不?」
  她两眼瞪得大大的,犹在想着她心中满是正义的武林大侠,为何转眼问就变成了个行乐派大盗时,他已再次凑上前来,慢条斯理的吻起她的耳朵,并在她耳畔低喃。
  「还睡不着吗?」
  「……哈?」令人浑身酥酥麻麻的诱惑嗓音,直由耳边窜至她的脚底,她有些没法回神。
  「方才妳不是说,妳睡不着?」他刻意吮着她的耳垂,还轻咬了好几下,「再睡不着的话,我有的是法子打发咱俩的漫漫长夜。」
  开阳赶紧闭上眼,「睡着了睡着了,我马上就睡着了……」
  或许她是很快就能睡着、但他可不。
  斩擎天在她缩起身子再也不乱动后,自一旁取来件外衫披在他俩的身上,两眼望着天顶闪烁辉映着明月的繁星,一手则轻轻拍着被他一吓后,没过多久就累得睡着的她,当一颗叛走的星子滑过月儿的身边直坠在远山外时,他有些认分地合上眼帘。
  照这情况看来,在他出手将她彻底摆平之前,他恐怕还得再失眠上好一阵子。
  
  那一年,在她头一回家门,被众人以鄙视的目光逼得想要夺门而出时,那一位自大街上牵着她的手回家的义父,以不可动摇的姿态这么对着众人说。
  「她是我的女儿。」她也曾是某户人家的女儿的……
  「我只需要他们的笑脸,不需要任何回报。」
  斩擎天坚定的话音,融入了风里、渗进了秋意里,她侧过耳娓娓聆听,待她回首探去,看见的,是他的笑意朗朗,独独不见他面上半点为难的忧伤,只有市侩又心机的她,必须面对难堪的自己。
  可,随波逐流,也是一种错吗?
  她不过是想保护她的家人。
  她一直都记得,他说过他就只要感谢的笑脸而已,不为名不为利。她也很想他的那个世界,也想只求活得心安理得,可是对于必须对环境低首的她来说,却是好难。
  为什么她是如此轻易地就对环境低首?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像他一样,抛开身上的束缚,也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缠绵的梦海海水,漫天盖地的,吞噬了所有交缠的过去。在梦一昙,开阳分不清哪个是十年前的过去,哪个又是十年后现在的自己,张目所见,梦海无涯,无一处是岸,眼看着她就要力竭灭顶……
  「别哭……」斩擎天擦去她眼角的泪,「没事了,我在这儿。」
  额上的冷意令开阳蓦然惊醒,她喘息不定地看着近在面前的他,浑然不知面上挂满了一道又一道的泪痕。
  「我哭了?」她看向陌生的四下,一点也不记得这里又是哪里。
  「嗯,我想妳定是做噩梦了。」已经照顾了她半日的斩擎天,将她额上的湿绫巾放妥一点。「妳梦见了谁?」
  一时之问答不上来的她,一手抚着额,在动了动身子后,却发现全身上下都不怎么听从使唤。
  「我怎么了?」
  「妳染上了风寒。」他满面自责地扶起她,让她半坐半靠在床边。「来,喝点粥。」
  早知道她的身子是外强中干的话,他昨日就不强迫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洗澡了,不然她也不会天未亮就像盆烧得正旺的小炉火似地,昏睡在他的怀中几乎将他给烫着?而他也不必大清早就背着她跑了几里,这才在野地裹找到间小客栈让她养病。
  喂她吃完一碗清淡的肉粥,再次扶着她躺下后,无事可做的斩擎天坐在床旁的地板上,想与方醒来的她聊聊打发时间,却又不知身在宫中的她,与身在江湖中的他、两人之间究竟能有什么交集,在怎么也想不出的景况下,他的两眼落在她的身上。
  「为何妳的衣裳都不穿别的颜色?」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都是一袭黑衣,是她的偏好吗?抑或是她在悼念着什么?
  「我在守丧……」她爱困地揉了揉眼。
  他顿了顿、「妳出宫是为了奔丧?」
  「嗯。」开阳目无定根地凝望着远处,「我是个孤儿,从小就在街上流浪乞食为生,十岁那年,我义父收养了我。」
  没来由地,以往那些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除了朝雾外从不肯对其他人说出口的,在这时这地,就是让她觉得好想说,就如同尘封在书库裹已久的书卷,渴望再见天日,摊躺在阳光下好好地晒着阳光一样。
  「身为宫中司棋侍郎的义父,除了供我吃饱穿暖外,还教会了我弈棋。」低首看着右腕从不离身的白玉串珠,眼中盛着惦念的她,以指轻抚着,「而我的义兄,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好人,他虽没有绝顶聪颖的天资,更不懂我义父的棋,可是他疼爱我,纵使每个人都反对义父收我为义女,就只有义兄他,从头到尾没有说个不字,反而还打心底将我当成他唯一的亲妹子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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