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四号房 第3章

  陆余一手抚着下颔,“这事……有多小?”虽说房里的那位,看来瘦瘦小小的也不怎么占床位,但她怀里抱着那颗枕头,还有那些青菜与猪肉,可没法能小到让他彻底忽视。
  “不过就是你成亲了而已。”严格来说,这顶多只能算是家务事。
  面上还是找不着半点慌张感的陆余,在他人诧异的目光下沉吟了一会儿后,仍究是摆出一如以往即使泰山崩于前也照样面不改色的神态,不疾不徐地再问。
  “谁作主的?”关于他成亲这事,不是几年前身为千里侯的步青云就放过话,要亲自为他挑捡适当的人选还有主婚吗?可依步青云今儿个这副难得被气坏了的模样来看,事情似乎……并不是原本计划中的那么一回事?
  一想到那两个事羊也不知会他一声,就擅自为陆家小弟安排好终身大事的邻居,步青云的脸色就显得益加难看。
  “你那无良兄长。”不能让小余风风光光的大婚就算了,还连办个盛大的婚宴或是写张帖子也伏特加比么,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让小余成了亲,这教他千里侯的脸面日后是要往哪儿摆?
  虽是不情愿,但为了让他了解实情,东翁只好继续雪上加霜。
  “还有,这事你家爹娘早就同意了。”那一家子姓陆的在玩什么呀?虽说他们打非什么名门望族也不是皇亲,但好歹他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想到居然将他们家小弟的婚礼办得如此仓卒和草率,也没让小余有机会狠狠地对全城的达官贵人或是富商海捞上一大票礼金。
  大抵知道步青云的火气是出在哪儿,和东翁那张苦瓜脸又是打哪来的后,陆余平静地点点头,一点都不讶异他上头那两位做事总是不按规矩来、又物爱在桶楼子后找他来收拾的兄长,为何会突然做出这件事。眼下,一趟远行回家,即莫名其妙的换了个身份的他,只对某个问题感到非常、非常的纳闷……
  他想不通地问:“既是我大婚,怎没人事先通知我要出席?”不告诉他要娶的人是谁不打紧,随意替他挑选对象也没关系,只是,好歹娶妻的人是他,也们总该让他这个新郎官到场凑凑热闹吧?
  步青云朝天翻了个白眼,“因你忙着出远门替你家哥哥收帐,所以无暇出席,而四号房里的那位新科陆少夫人,大婚那日也是不出席参加她自个儿的婚礼。”
  “为何?”他没法赶回来就算了,怎房里的那一尊也……“水土不服。”
  也觉得事情过于凑巧的东翁说得很哀怨,“方才回房时你应当也瞧见了,大老远嫁来这儿的她,现下都还病着呢。”该说这对新婚夫妻的八字合还是不合呢?谁晓得在这事上头,他俩竟这么有默契。
  陆余更是一头雾水,“那,是谁代我拜堂的?”
  东翁瞥了瞥身旁愈想肝火就愈旺、脸色也愈来愈乌云漫天的千里侯一眼,回想起这几日来客栈的生意,是如何全都被步青云砸锅而没人敢上门后,终于有些忏悔之心的他,不得不全盘老实招供。
  “隔壁邻居的爱犬……”唉,临时要找个凑数的,本就已经够难了,加上步青云又摆出一脸谁敢擅自代替小余乱拜,他侯爷大人就跟谁没完的恶人德行,在没人有胆得罪步青云的景况下,身为客栈老板的他,也只好认命点去逮只不怕命不长的来应应急了。
  听到这儿,陆余已经完全不敢指望那位还睡在他房里的新婚妻子 ,那她的下场会比他的好到哪儿去。
  “谁又代她拜的堂?”可以想见的是,为防步青云极有可能会咒杀他们,他那两个干了这等好事的哥哥,应当是会有好几个月不敢踏进客栈一步了。
  东翁扬手朝门外一指,“对门养的爱猫,就那只花不溜丢的。”结结实实呆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瞪大眼的陆余,丝毫不敢想象,他的这件婚事,往后会在吞月城当成笑话流传上多久的时间。
  “这件婚事,除开你俩外,你们两家所有成员,也全都另有要事没空到场去主婚或是观礼。”生平颜面从不曾如经被削尽的步青云,边说边转身再次狠狠瞪向东翁这个偷偷收了陆氏兄弟大笔好处,居然瞒着他来个里应外合的大帮凶。
  向来待人处事皆以冷静出了名的陆余,这一回,终于也忍不住扬高了音量。
  “你说什么?”他家那一票长辈究竟是在搞啥鬼?
  大大赚饱了不义之财,却因此就快赔上整间客栈的东翁,无奈地再被怨恨他的步青云赏了几记冷箭之后,小声地补述。
  “忘了告诉你,我和那位打从你大婚那日起,满腹火气直至今日仍是不熄不灭的侯爷大人,正是那场诡异婚礼的主婚人。”
  起风了。
  在那遥远的故乡,植满杏树的后山上,风儿擅自带走了枝梢上的杏花,将之吹落在一池波纹潋艳的湖面上,她伸长了手,只想紧紧握住……
  大清早的,在四号房的新婚寝房里,遭困在床畔进退不得的陆余,看向窗外渐渐高升的朝阳,再一次地感觉到,他的右臂又传来一阵麻痹后的微微痛感,他叹息地回首望向床上人儿安稳的睡脸,并回想起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原本,他只是想叫他这名在他回来后,兀自睡上一天一夜,仍然不打算理会他的新婚妻子起床,不意遭睡着的她牢牢握住一手,这一握就是近关个时辰,而他,是扰醒这张甜甜的睡脸也不是,不唤她起来也不是。
  一直枯等在床畔的他,稍稍动了遭握得又酸又僵硬的右掌,好不容易见她因他的举动而睡意渐散,总算有醒来的迹象,她也迷迷糊糊地褊着眼睫睁开眼时,精神一振的他,即携着满面的笑意,语调温柔和煦得有若刚拂上窗外枝头嫩芽的东风,朝她轻唤。
  “早。”
  醒来就遭近在面前的陌生人身影给怔住的计然,躺在原处动也不动,一头雾水地对眼前带着春风般笑意的男子道早。
  “早……”
  “我听丹心说,你叫计然是吧?我是陆余。”他边说边扶她起身在床上坐妥。
  她茫然地眨着眼,“陆余?”这是……哪位啊?
  “你的夫君,也就是你前几日所嫁的对象。”瞧着她仍带着浓浓睡意的模样,陆余索性坐至她的身旁,低下头替她温习她的记忆。
  计然一手抱着怀里喜被,呆坐在床上偏首瞧了他好一会儿后,她侧过脸、不解地打量着房里的摆设与随处可见的喜字,在她不解地欲伸手揉揉眉心时,温暖的感触自她的掌心传来,她低首一看,这才瞧见他那只遭她一直紧握在掌心里不肯放开的手,她尴尬地连忙松指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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