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 第9章

  她叹了口气,“你伤得很重。”看来联手的藏冬与郁垒,这回,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我以为我瞒得很好。”
  “你若能瞒得好,那今日的魔界便不会这么热闹。”她收起所有的笑意,面带遗憾地问:“你大限将至了,是不?”
  “没错。”他大方承认。
  记忆中,绿意遍布的盛夏林中,午后,大雨方歇,蒙蒙的细雨仍在天际缠绵流连不肯散去。
  重伤方愈的她,寂寂走在林间,林间绿草上的雨珠濡湿了她的裙摆,漫不经心走着的她,抬首瞧着上头树梢与叶尖上豆大的雨珠,何时会自上头落下时,一柄红竹伞忽地遮去了她的天际。
  她转首一望,正是她的命救恩人画楼,因担心她而来接她回庄,而这时,远处另一柄雪白的伞,持伞之人也朝她这方向走来,她抬首看去,面上尽是温柔笑意的冰兰,手上抱了件干爽的新衣,正等着她更换……
  那两柄雨中的红白竹伞,以及浙沥沥的细雨……
  她将头甩了甩,用力将藏在心底的回忆甩了个老远,将双眼拉回眼前气色完全不能与几百年前相比的画楼身上,半晌,她冷静地问。
  “专程找我来这,你是想托我什么?”
  “这事不急。你远道而来,定是累了,你先去歇歇腿吧。”画楼朝她摇了摇首,并转头朝外一唤,“来人!”
  “画楼……”
  “来日方长,有话,咱们再找机会谈吧。”当守在门外的小厮推开门站在外头等她时,渐渐掩不住面上疲惫的他,只是朝她挥了挥手。
  既然他不急着说,她也不想逼他……走在小厮的后头,一路被领至客院里后,青鸾方推开客房的大门并遣走小厮,早就显得迫不及待的霸下,便马上自她的袖里跑出来,一骨碌地爬上客桌,与她眼眉齐对地问。
  “画楼怎会有火凤这等神界的朋友?”
  “都多久没见画楼了,我怎知他这些年来又交了什么新朋友?”
  打从遇上了那个火凤后,心头便一直不安得紧的霸下,眉心深锁地在桌上坐下后,语调闷闷地说着。
  “或许,那个火凤是天帝派来收我的……”
  “我看不像。”她拉开圆椅坐在桌边,不以为然地摇首,“他的目标应当下是你。”
  “那会是谁?”猜想不出个所以然的他,在见着她的右袖又动来动去时,有点受不了的哼了口气,“你就放他出来吧,省得他老在里头扭来扭去碍人眼。”
  经他一说,青鸾这才想起,她还没把偷带进魔界的望仙给放出来透透气。
  她抖抖右袖,差点被闷死在袖里的望仙,一出袖,就先指着霸下的鼻尖气跳跳的问着青鸾。
  “为何他不必躲,而我就得偷偷摸摸的躲进来?”
  霸下一脸不屑,“也不拿面镜子照照。”一个是神兽,道行数千年,而另一个,则是连一小撮胡子都长不出来的没用神仙,就凭这个香火从没旺过的土地公也想同他比?
  赶在他俩又吵起嘴皮前,青鸾一手拎开还坐在桌上的霸下,再转身以两指敲向望仙的额际。
  “说想瞧瞧魔界的是你,一路上拚命扯我后腿的也是你,下回你再不安分点,我就把你扔到那堆魔里头,看他们不拆了你吃下腹当点心?”
  “不扮大家闺秀了?”霸下凉凉地瞄她一眼。
  “在你俩面前不必当。”她可不想人前人后都那么辛苦。
  被敲了一记的望仙,搓了搓发红的额际后,突然想起他在袖中最想出来证实的一件事。
  “青鸾,方才领咱们进庄的可是灯神火凤?”
  “灯神?”她挑挑眉,“怎么,你知道他?”她记得那位美男神仙可没同她说过他在神界的职称。
  望仙忙不迭地大嚷,“眼下全神界和全魔界都认得他这尊神仙!”就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关心神界之事的同僚,一定都不知道先前所发生的那些糗事。
  “喔?”他俩互看对方一眼,接着各自一手撑着下颔,靠在桌边等着听望仙开讲。
  望仙清了清嗓,将这事从头说起。“这个火凤呢,他其实并不是咱们天帝这边的神仙,他是西王母的手下头号大将,由于神魔两界大战战事即将掀起,故天帝才远从西王母那儿将他给借调过来。”
  “难怪……”她就觉得她在天帝这边没见过他这号人物。
  “事前,全神界之神都以为,在昆仑山颇富盛名的他,应是能为神界立下赫赫战功,好与天帝的两位武神藏冬与郁垒一别苗头,可没想到,他非但没能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反倒是将神界的面子都给丢尽了。”
  “此话怎说?”
  “唉,大战之前数百场与魔界的小战役,泰半的战功,的确都是由他一神领军辛辛苦苦给打下来的,可,就因他一个在大战前的失常,导致前功尽弃。”
  “他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他们两个愈听愈感兴趣。
  望仙叹了又叹,“也没什么,只是在最后一役未开始前,也就是两军对垒的那个当头,没想到神界的三位统帅之一的火凤,居然临战被那等大场面给吓得两眼一翻,当场……晕了。”
  听得两眼暴睁的两位同僚,在沉默半晌后,皆大力拍桌站起齐声喝问。
  “晕了?!”
  望仙愈想就愈觉得丢神,“大概是……被那等大阵仗给吓晕了吧。”虽说他们神界在这场神魔大战里,最终还是胜了魔界,可这笑话……不管再过几百年,魔界应当都不会忘记吧?
  震惊到哑口无言的青鸾和霸下,只是僵着脸,说不出话地瞧着他。
  “唉,多亏他那临阵一晕,接下来所有战事与功劳,就全都落在藏冬与郁垒身上。”讲到后来,望仙也顺便说了说,他那一晕的后果,“因此后来当天帝论功行赏时,他只勉强捞到了个灯神之职,而藏冬与郁垒,则是双双当上了战神。”
  愈听愈沉默的两神,面上的神态也变得愈来愈诡谲。
  “谁晓得那个火凤在当上灯神后,他照样没什么长进,就连个小小灯神也当下好。”
  “怎么个当下好?”
  “他头一夜上工,任职天帝御案上的照明火烛,他就大放其焰,差点闪瞎了天帝的双眼。”望仙到现在还是很难相信,竟然有神敢在天帝面前如此放肆。“就在火神祝融与天帝数落了他几句后,岂料打那时起,他便总是黯淡无光,夜夜要亮不亮、忽明忽灭,害得天帝差点因他而成了个盲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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