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人之福苦了谁 第19章

  “爷,请休息吧,花雁一会儿就回来。”她知道该怎么说能让他听话。
  果不其然,齐壬符呆了片刻。
  就那片刻工夫,花雁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会等你——”他朝着已经走远的纤影大喊,语气是兴奋的、欢愉的。
  那抹天空蓝的身影顿了片刻,最后由陪同她的常春回身朝齐壬符点头致意。
  这夜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回来。
  齐壬符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却深深地植进她脑海里。
  她再次感激夜幕的掩盖,让她几乎无法离开的步伐没有在他面前露了馅。
  “常春。”花雁行轻唤。
  常春立刻知道该怎么做——回身,点头致意。
  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会真的留下来,所以才要常春代替她。
  他的话差点成功留住她,脑海里已经出现和他聊聊天,谈论方才《三国演义》中彼此喜欢的桥段,或是对人物的看法的景象,偏偏,今天的她不能。
  不,以后也不行。
  因为她必须工作,也不能老是只陪着齐壬符,总会让人说闲话。
  他在京里已经被冠上“逍遥王爷”这个贬称,她不能再让他的名声更差,若娶了她当正妻绝不会有好话,偏偏她也不愿意当别人的偏房小妾,更不能接受一个男人不能只爱她一个。
  她知道他想娶一妻一妾,这两个位置,无论是哪个由她来坐,她都决计不会快乐的。
  因为她深深地知晓成为别人的妻妾后所担忧的,面对的压力和痛苦,她不愿去承受,无论妻或妾。
  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只忠于一个女人?
  花雁行忍不住在心里问。
  “紫阳姑娘,您要是哭花了脸,妆可得重化的。”
  常春担忧的声音在耳畔作响,初时听来遥远,直到她拉回心神始觉泪水已经爬满了脸。
  她向来没有哭声,所以总会连自己也没发觉落泪。
  多少个被人怒骂轻蔑嘲讽的日子里,没有人知晓她也是人,也会心痛,也会哭,只要落泪了,那群人只会更气,用更不堪入耳的辞句来辱蔑她,于是她学会了即使哭,也不出半点声响。
  “抱歉。”花雁行抽出帕子避开脸上的妆容小心拭泪。
  “其实若紫阳姑娘不想去,只要跟绿映小姐说一声就好了。”常春忍不住道。
  “就是因为非去不可,才去。”
  工作之于她,无所谓想不想,只有必须。
  以前的她总是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在接客,如今怎么会忘了。
  是他给的心动太美好,还是自己变了?
  “对了,方才绿映小姐拿了封信给我,说是要转交给紫阳姑娘……”常春一手提着灯笼照路,一手探进衣袖里拿出一封信。
  “信?”试问天下有谁会写信给她?
  当花雁行将没署名的信件翻到背面,瞥见上头的封蜡,她完全清楚对方的身份——孟少陵。
  “你说……这、这封信是绿映小姐给的?”花雁行的脸色铁青,握着信的手忍不住颤抖。
  “是啊。”瞅着她的脸色,常春小心翼翼地答着。
  “那送这封信的人……你知道他人在哪儿?生得什么模样吗?”从原本的结巴到最后她的语气又惊又急。
  “不知道。”若她真看见了对方,又岂用绿映拿给她要她转交?
  事到如今,她只能拆了。
  抖个不停的小手连连试了好几次,才把信拆开,就着常春手上的灯火,她快速又仔细地读完整封信的内容。
  花雁行几乎是整个人冻结在原地,无法动弹。
  常春不识字,不懂信上写了些什么,但依花雁行的神色来看,就算懂也要装不懂。
  “紫阳姑娘?”看来她可以准备替花雁行写今日的假条了。
  正当常春已经做好替她挨绿映的骂时,花雁行有动作了。
  “走,快点!”语气还是不变的惊急,她提起罗裙在夜里,近乎奔跑了起来。
  如何不急?叫她如何不急!
  他来了,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来了!
  
  “紫阳好妹子,终于盼着你了。”
  落座在帐幔围起的花厅里,绿映一见花雁行来了赶紧迎上去,偷偷在她耳畔提醒:“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接下来交给你,记得好生谢谢孟公子之前出借画舫的功劳。”
  画舫是他的?!
  花雁行仔细小心地隐藏好内心的惊讶,迎了上去。
  “孟公子万福。”一如往常平静冷淡,她端着泰山崩于前亦不改色的姿态。
  站在花雁行身侧的常春偷瞥了孟少陵一眼。
  那是一个带着温和笑容、穿着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生得一张书生面容的男人,只见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一点也不骇人,偏偏花雁行却好像很怕他。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人?常春不禁好奇暗忖。因为只有她才能感觉到花雁行故作镇定的外表下,全身颤抖得有多厉害。
  “这边请。”虽然他才是宾客,用的句子语气却比她们还要客气。
  猛地一顿,花雁行的眼里迸出惊愕,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
  孟少陵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叹,“雁儿,这么久不见,你是忘了我吗?”
  “雁、雁行没有。”说没有,但她的脸色更像不敢。
  花雁行甚至没勇气要他改口唤自己的色妓名。
  这让常春更奇怪了,以往花雁行就怕任何人知道她的本名,在整个镜花楼里只有绿映一人,但即便如此,就连绿映也不会喊花雁行的真名,如今她却一点都不抗拒……又或者说根本不敢抗议。
  “那么就当赏我脸,坐下好吗?”孟少陵将倒好的茶放在圆桌的对座,要她坐下的意思十分明显。
  不再犹豫,一改从容的步伐,花雁行几乎是飞奔过去坐下,深怕慢了会惹他不悦似的。
  “甭急甭急,我们有一晚的时间慢慢叙旧。”饶是他说的话有些轻佻的意思,但在那双柔情似水,全然看不见恶意的眼里,立刻化为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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