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史 第12章

  要在这样的特殊建构的屋内摸黑行走并不简单,更甭提对方定是来盗书,引起碰撞是必然的,想知道对方在哪儿,只能靠听音辨位。
  于是她缓下因亢奋而加快的心跳,一双锐利的眼瞬也不瞬,耳朵竖得直直的。
  一时间,书库房像口铺天盖地的大锅噬了所有声音,阙寂无声。
  阮秋色一点也不急,她猜想对方发出了不少声响,一定害怕会有人闻风而至,暂时会安分许多,她只需要等,很快他们发觉没有人大喊抓贼,便会沉不住气,开始寻找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当极其细小的抽书声被她灵敏的耳朵捕捉,阮秋色立刻有了动作,轻盈的步子朝声音的目的地奔去。
  黑暗中,她自然不比对方好,唯一的优势在于她了解书库房的设计,靠着这点再加上用手触摸确认,她飞也似的来到声响处,那里的;月光比她最先站的地方还要清楚,要想不发现都难。
  “不准动!”阮秋色几乎在命令脱口而出的同时,扫出凌厉的一腿,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对方虽然察觉她的存在,却还是来不及出招,被迫往后跳开时夜行衣被她扫出的劲风给划开。
  不给对方喘息的空间,阮秋色抽出向来配在腰间形状特异的长刀,正要朝对方挥去时,背脊泛起一股寒意阻止了她,没时间思考,她一只脚跨出大步,另一脚猝然收回步伐,屈膝半跪在地,上半身灵巧半旋,握着长刀的右手抬起护在面前——
  “哼!”一阵刺痛从前臂传来,令她闷哼了声。
  她并未料到来者并非只身一人。
  冷冽的凤眸瞪着同样拿着刀子砍进自己前臂的黑衣人,眸光几不可察地闪了闪,下一瞬,握着长刀的右手一松,长刀缓缓落下,她飞快伸出左手抓住刀柄,刀锋向外,顺势推了出去。
  嵌入物体的钝重感令阮秋色眼神带着自信十足的得意,她知道自己解决了最先发现的那一个黑衣入侵者。
  “可恶!”砍中她右臂的黑衣人见同伴被她砍伤倒地痛苦呻吟,啐了一口,正要拔出刀子时,阮秋色动作更快,从窄袖中抽出两根尖钻,毫不留情地直取对方的心窝。
  黑衣人向后退,同时拔出了砍进她手臂的刀,又朝她恫吓性地挥了一刀,这得她足尖轻点,往后闪躲,继而拔出另一把长刀,迎面劈了过去。
  黑衣人以刀接了她几刀,眼看她使用左手的凌厉攻势没有稍减,刀势越发狂猛,急中生智的抓了身旁书柜上的书往她扔去。
  “住手!”阮秋色果然无法对朝自己飞来的书籍视而不见,尽管右臂血流不止,她硬是忽略痛楚,伸手去接。
  黑衣人见机不可失转身就跑,阮秋色没有迟疑,放下书本,急追了上去,并扬手朝黑衣人射出尖钻。
  不过黑衣人显然有三两下,虽然闪得有些狼狈,终究避开她对准要害的尖钻,只受到轻微擦伤。
  必须活捉!
  阮秋色暗暗提醒自己,不能太轻率杀了对方,这一次非得捉到这些跟着他们从长安到凤翔的恶徒!她甚至不顾手上深可见骨的伤,连停下来紧急包扎的时间也没有。
  黑衣人在拉开一段距离后,回头射出暗器,阮秋色险险闪过,这一耽搁令双方的距离拉得更远。
  砰!
  另一头传来破门的巨响,阮秋色的注意力被引开了,跑在前头的黑衣人乘机拿起摆在旁边的垫脚凳朝她扔去。
  阮秋色不愿放过任何可以逮人的机会,眼看情势即将失控,张口发出了亮的哨音,长而短促,是通知护院前来救援的暗号。
  此时此刻,她已顾不得打草惊蛇了。
  部分训练有素的护院在她所能容忍的时间内赶到,另一部分已经在歹人破门而出时追了过去。
  “往哪儿去了?”阮秋色知道自己无须出马,于是停下来,问着赶到的护院。
  “南边。”护院之一回答,“阮总管,请立即处理你的伤势。”
  阮秋色没有拒绝,了解护院说的是对的,偏偏她现在需要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平静心神。
  不可否认的,一整个晚上,她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
  先是给少爷添了麻烦,再者又没亲手抓到犯人,她实在无法无动于衷,装做不在意。
  今年她犯太岁吗?
  开春至今不过两个多月,她怀疑自己是在累积二十几年来没机会累积的过错——
  阮秋色点了穴道止血,走到一旁静静看着半夜被吵醒的书童们整理因追逐打斗而被弄乱的书库房,压着伤口的手不自觉出力,强烈的挫折感使她眉间凝着烦闷。
  “为什么这么吵?”
  书库房另一头隐约传来杜晴春的质问声,她的心一突,顿时忘了冷静,拔高了声音,急切道:“请少爷回房去!”
  这话出于她的担心,偏偏刺激了向来喜欢在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上和她作对的杜晴春。
  “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用这种语气和……”话说到一半,刚进入阮秋色视线范围的他,猝不及防地昏厥过去。
  “少爷!”阮秋色不敢动,忧心忡忡地望着杜晴春,还好一旁的护卫早有准备,及时接住了他。
  她的少爷除了害怕黑暗,也畏惧血的味道,那会令他做恶梦,所以她才要他不要过来的。
  阮秋色无奈又担心地看向闻声又折回来采看情况的主子,在对上扛着他的护院时,眼神已经恢复冷淡,不苟言笑地吩咐:“送少爷回房。”
  “少爷已经昏了,还需要替他点灯吗?”护院问。
  杜晴春的房间,越是夜晚越不能熄灯,这在杜家不是秘密。
  “隐冬会照顾少爷。”阮秋色始终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不靠近。
  即使杜晴春已经昏迷不醒,她仍是不愿自己一身腥咸的血味影响到他分毫。
  “是。”护院也清楚该快点把主子带离阮秋色身边。
  阮秋色挫败地望着护院把杜晴春送出书库房,痛恨因为自己的关系而伤害他,且完全帮不上忙,这违背了她身为总管的使命和责任!
  “阮总管,没有书籍遗失。”书童将清点结果回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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