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国度 上 第25章

  晴谚静默了半晌,缓缓抽出犹在抖颤的双手,深深感觉到,爱情就像尾狐狸,其实既奸诈又阴险。
  站在红绳这一端与那一端的两人,在情丝还缠绕得难解难分之际,只要谁抢先占好位置,谁先开口。掏心挖肺地将深藏不露的真情摊在阳光下后,谁就稳操了胜券。而另一个慢了一步开口的人,就只能宣布弃降,选择爱上他的全部,再奉上她的全部。
  虽有不甘,也许感觉还有点卑劣,可是它甜蜜无比、真诚得让人的眼眶几乎拦不住那欲溢出的一小摊清泪,然后又因那鼓满胸腔的感动,而不得不收下谁先给予的幸福。
  “你太狡猾了……”她不断摇首,觉得一败涂地,却又输得好不甘心。
  “朕好,为你;朕恶,也为你。”他的指尖再次滑过她的芳容。
  晴谚僵站在原地,恍然地感觉着他蝶吻般的指触,轻抚过她的唇瓣,再滑下她的面容点向她的心房。
  “陛下!”十万火急被催赶而来的太医,一见浩瀚的断指,当场被吓得血色全无。
  “朕没事。”他应付似地应着,两眼还是在晴谚的身上游走,“睛谚,朕需要你。”
  蒙胧不清又带着暖昧的话语,晴谚听得再明白不过,她一手抹去眼角的泪,重新振作起精神,朝他扬起下颔。
  “你当然需要我,眼下除了我之外,你以为还有谁能救你?待会我就去点兵,然后率军去守住你的坎天宫,你给我好好的在你的地宫里待着!”
  “这个,就由朕暂且收着。”浩瀚冷不防地拉住她,不顾她的反对取下她一只耳环,“朕在地宫等你,待你回来了,朕再亲手还给你。”
  欲走的晴谚停下脚下的步子,感觉此刻在他掌心里紧握着的,彷佛不是只耳环,而是某种承诺,她将他的担心悉数瞧进眼底,而后看着他将耳环收好后,不顾一旁太医的目光,掬起她一缯发送至唇边亲吻。
  “朕命你,无论如何都得回到朕的身边。”
  知道自己很可能得把命豁出去的她,慢条斯理地抽回自己的发。
  “用不着你吩咐我也会回来!”都这么多年了……在他对她说了那些后,她若是死了,岂不是太不划算?
  有了她这句保证后,浩瀚的面上这才又露出了笑意。
  “陛下…””就快急自了发的太医,紧张地在他身旁低唤。
  “咱们走吧。”当晴谚一声不响地离开他面前后,伤口剧烈作疼的浩瀚,这才甘心与太医一块移驾地宫。
  寒风自敞开的门扉灌入殿中,将一殿的烛火全都熄灭,独留下满地的不安与空旷。
  已集结完成的坎天宫护皇军,在晴谚来到后,全军开向坎天宫对外最大的宫门,沿途上,廊外箭雨伴着细雪落下,箭矢的尖端在火把的反射下,散放出点点的银光,就像是雪夜里洒落了一地的星子,令人有些分不清是雪还是星。
  披上父母曾经着过的战甲,彷佛就将父母有过的责任也一道披在了肩上,站在宫门内的晴谚仰首望着高高耸立的宫门。
  箭矢一根根钉插在宫门和屋檐上的尖锐响音,此起彼落,聆听着外头的人声马啸种种纷乱的声响,晴谚转首四下看着这座在父母为主上付出生命前,曾经细心总管经营过的楼宇宫殿,原本她在浩瀚受袭后慌乱的意绪,因此而冷静了下来。
  身为坎天宫总管,她的职责是守护陛下。
  就算是得和她父母一般失去生命,为了坎天宫里那一摊浩瀚所流下的鲜血,她知道,她会为浩瀚守住这一片小小的国度,不计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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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不知是何时落下的,在回过神来时,幽暗的大地已披上一层淡淡的雪妆。
  坎天宫宫外上百支的火炬,将宫外照得耀眼辉煌有若白日,地面上的白雪莹莹发亮,忽地,一摊喷洒而出的热血落在雪地上,犹带热意的鲜血立即将那一层薄薄的雪花融化。 ’
  手握红剑,领着坎天宫护皇军的晴谚,在敌将手握长矛策马朝她冲来时,一剑砍断矛身,并在矛尖落地之前将它拾起,一鼓作气反手将它插在敌将的马腹上。受痛的马几当下起蹄嘶声长啸,狠狠将马背上的敌将甩落至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坠地的敌将还未来得及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刀,一抹红光已扫至他的面前,他瞪大了眼,睁睁地看着来剑在下一刻一剑取下他的人头。
  失去绑束的长发,乌丝在风中飞扬,晴谚一手抹去溅至面上的血渍,眯眼在人群中找到另一名敌军为首的将领后,她扬起长剑,以飞快的速度朝他奔去。
  沿途上阻碍重重。敌军也明白射将先射马这道理,因此敌军在忙着保护大将之余,亦下令得先擒下晴谚。自暗地里窜出来的刀尖划破了她的左臂,她看也不看,只是以左手抽出腰际的软剑回赠偷袭者一记。而在她另一手的红剑则是一刻也没停下,一一划过敌军的战马,跟在她身后的属下,则是追上前来,在敌军坠马时纷纷跟上歼灭。
  左臂的感觉,像是遭到烈火炽热焚烧,跟前包围她的敌军数之不尽,黑夜与血腥制造的恐惧,千方百计地想要乘隙挤进她的身子里,可是她却拒绝携带任何一丝恐惧。
  她的恐惧早已灭顼了,它就沉在坎天宫那座碧绿的小湖里。
  自双亲殉职后,坎天宫总管之职随即由他人继任,但浩瀚与日月二相却觉得继任者并不适任,为此,在浩瀚的旨意下,日月二相得在短期内择出另一名坎天宫新总管。
  她已经忘记那时的日月二相,为了此事究竟找过了多少人选,她只记得有日午后,在她待在绣房里缝制着浩瀚的夏衫时,他俩来到了绣房,怕热的月渡者坐在绣房外的栏上乘凉,而日行者则是来到她的身边陪她坐了好一会。
  很有耐心的日行者,在她将手中的夏衫缝制完成后,两手交握着十指,慎重地问向她。
  “倘若,你受了伤,而那伤口。伤得很深很沉,往往常人在受了那种见骨的伤后,就再也无法修补与复原。往后当你又再次遇见这种会受伤的机会,你是会全面放弃并逃得远远的,还是再一次的面对它?”
  天外飞来的问题,起先令她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后来仔细深想后,她才明白他所指的是她父母的事,与保护浩瀚的重责大任。
  “我会踏过去。”她搁下手中的针线,字字铿锵有力地道,“因为再壤再痛的我都已见过了,那么,这世上已再无任何东西可威胁我或是令我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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