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第20章

  「不教,本大爷今天罢课!」践不拉叽的下颚往上一抬,角度直与天齐。
  「罢……罢课?」她慌慌张张地拉下他齐天大圣的下巴,「可是我明天就要回家考试了!」
  韩致尧自鼻孔中一字字踏出,「干、我、屁、事?」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师道没有学好,为人师者--」忙想说服他改变心意的千夏,所有欲出口的说词,全都终结在他不断点头同意的动作里。
  「说得对。」韩致尧不但没意见,还大方地村掌通过,「我的师道是没学好,谁教我是喝洋墨水长大的臭老外?」
  千夏傻愣愣地听着他半酸不酸、半臭不臭的内容,脑内的马达也跟着开始运转,好半天过后,她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她指着他的鼻子尖叫,「你在记仇!」小气男人,她也才骂了他一句臭老外而已!
  「没错,我就是在记仇。」他咧出一口闪亮亮的霸王龙白牙,一双墨眉还朝她飞了飞。
  千夏忙试着将他佐以正道,「你不可以记仇的,男人的心胸应该宽阔得像大海--」
  「大海个屁!」他截断她的话尾当场吐槽,「你以为我会闲着去当什么超人还是白马王子?是针孔!我的心眼比针孔还要小,搞清楚了没有?」又不是发癫了,他何必去委屈自己成全他人?不爽就是不爽,干嘛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鸡蛋形圆状小嘴定格呈现在千夏的小脸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犹在喷火山灰的火山,不一会儿,她吸吸俏鼻,被轰炸出来的委屈写满了她的眼眉。
  「要摆小媳妇脸就去摆给你的学长看!」已经走到家门口的韩致尧大步朝里头一跨,在她又跟上来前将大门甩上。
  「哪有人这样……」嗫嚅的呜咽声在她的唇边打转,朵朵泪花也开始在她的眼眶聚集。
  「汪呜?」也被关在外面的哈利一脚搭上她的玉腿。
  「哈利!」她蹲下来搂住哈利的颈项,泪水不能控制地开闸,「他莫名其妙乱凶我,他……他不教我了啦!」
  倚靠在里头门板上的韩致尧,愈是聆听她嘤泣诉说的罪词,愈是止不住拚命往上翻的白眼。
  他都把话指得那么清楚了,却被她改成是莫名其妙?他的国语是哪里不够标准?那个小妮子根本就搞不清楚,他肚里的连环炸药会连环爆炸的正确主因。
  他懊恼地在嘴里咕哝,「神经粗得可以接电线……」迟钝的女人,白痴也看得出那只西装痞子对她有企图!她却只有空跟他算他小不小家子气的帐。
  「哟呜--」哈利同泣的悲鸣加入门外的大合唱。
  一口鸟气更是颇得他不上不下,「吃里扒外的叛徒……」下次再敢爬进他家后院乞食,他就把它烧成一锅香肉打牙祭!
  自高处往下眺望的叶豆蔻,在好戏落幕了后,意思意思地拍拍玉掌算是鼓励。
  「真热闹。」附近的邻居八成都跟她们一样,大概都在看完戏后准备散场了。
  「唉,没慧根。」文蔚摇头晃脑地说出她简短的影评。
  「慧根?」媚眼眨了眨。
  她一手指向还蹲在人家家门口哭泣的千夏。
  叶豆蔻先是看了看千夏,再掉过头看看正蹲坐在门里,懊恼地抓着头皮发愁的韩致尧,而后同感地点点头,开始同情起里头那个被哭得心烦意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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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不去。去,不去。去……吱,又是去!恼恨的火龙眼死瞪向手中花瓣瓣瓣无存,仅剩光秃秃花茎的玫瑰枝条。
  韩致尧火大地将枝条往后一扔,枝条落至身后地板上已累积的花茎小山上,在小山旁,四周花瓣散落如雪,视若无睹的他再度抓来桌面上出自花艺剪插大师之手的盆景,从中又抽出一只鲜嫩欲滴的粉色玫瑰,再次一片片地拔拈起娇花花瓣。
  此时此刻,身处在年度总检讨会暨发表会场的韩致尧,并没有留心在他耳畔滑过的中文或是法语,也不在意会场里到底有多少不辞千里,特地前来觐见的旗下大厨,正张大眼睛看着他从出现在会场,就一直持续着的怪异举止。
  低首看着手中酷似她粉馥馥玉颊的花瓣,在他脑海里漫天飞转的,是张眼角带泪的粉色小脸……韩致尧挫败地搔搔难得打理整齐的长发,不支地向此刻在心中正与理智交战的暗鬼投降。
  好吧,他承认,他实在是……很担心她的考试。
  算算时间,千夏现在应该正待在她大哥的厨房里接受测试了。昨天自甩上门没搭理她后,也不晓得她后来的情形是怎么样……不知道她有没有在家里好好复习基本的刀法和煎煮炸蒸闷的技巧?前天才切到食指的她,到底有没有照他的话,先上药里好伤口后再戴上手套?就怕她又会呆愣愣的让伤口去浸水打湿……糟糕,他一直都忘了告诉她,她每回起油锅时,锅内的油量总是太少,放进锅里的东西总是会被她煎成焦尸。还有……还有,他还有一箩筐的交代还没交代。
  唉,早知道会在这里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直为她担心这个、操烦那个,昨天他就不跟千夏呕那小家子痞子气了。早知道,今天就不照尹书亚的话,乖乖的来参加这召集了中法两国旗下所有大厨的检讨会,也省得他人在这心不在这。早知道、早知道……」大堆的早知道。
  尹书亚也真是的,明明就跟那小子说过了一定得把今天的行程给腾出来,可想抗议他最近溜班频频的尹书亚,像是故意恶整他似的,硬是把日期给排得全满,还故意把最大尾的行程跟千夏的验收日撞期,害得他在这儿坐也坐不住,但又怕去了她那儿,他又会对这票大老远飞来的员工有份愧疚感,直在这里拔花瓣算着,该去与不该去的机率哪个比较大。
  「老板?」坐在他身旁的法国总店厨师长,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寒光烁烁的两柄冷刀,自韩致尧微瞇的眼中迸射而出,中刀的厨师长,登时把所有的疑问全塞回喉咙里,示悔地垂下头噤声。
  「啊--」抑郁到极点,他索性来上一阵抱头狂吼消闷解郁。
  整个会场当下鸦雀无声,唯留狮吼后的袅袅余韵。
  吼完一肚子闷气,却不觉得有半分舒坦的韩致尧,忽地推桌站起。
  「老……板?」正在发表台湾分店今年下半年度发表新菜色的厨师长,不解地扬高音调。
  他朝一室的人宣布,「抱歉,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拜拜。」罢罢罢,投降就投降,反正老板是他,检讨会爱哪天开就哪天开,但千夏她家的老板可不是他,不去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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