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第24章

  自他遇袭后,沁悠就极少开口说话,也没有主动待在他的病榻旁衣不解带地照料他,相反地,她将他隔得很遥远,用一种会让他感觉她似乎已准备离去的眼神远望着他,大多数的时间,她都在回避着他。
  他一直错认为她是在生他不让她派人去追樊不问的气,所以才会与他闹性子,可是就在她前来探视他的伤势时,他才在她一身冷清的气息里察觉,她疏远他的起因并不是樊不问。
  她在想些什幺?为什幺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律滔无法理清她的心中事,也发现以往总是能自蛛丝马迹中推理得到答案的他,无法推敲出她刻意锁闭的芳心。
  可是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看不见她的笑,她的人近在身边心却远在天端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在这份折磨下,他的心底衍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他不禁要担心,她这种看似罢手的姿态,像是要离开他的前兆。
  沁悠的水眸停伫在他的身上,在心中千思百转许久后,她的芳唇动了动。
  「伤口还会疼吗?」她首先挑捡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不碍事。」律滔摇摇头,反而是在床上躺得太久让他觉得很累。
  「待你伤好了,我们是不是就马上离开这里?」养伤以来,就一直没听过他下一步有什幺打算,他有办法继续待在这里,她可无法再多忍受这里一分一毫。
  「嗯。」他的眼中抹过一份深思,「樊不问是认真的,他一定还会再派人来,为了安全起见,非走不可。」樊不问从不是个懂得放弃的人,为了小命,还是避一避好。
  「返京吗?」她急于回京,或许回京后,她会亲自去厘清那份心痛的来源,又或许,她什幺都不会做,连她也在犹豫。
  「还不行,圣上交予的圣差还未完成。」巡视秋收的工作才完成一半,没把另一半做完,回京后他可不好交差。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明知道那只是个幌子。」
  「就算是个幌子也师出有名。」他开始暗自解读她冷漠的眼神,「总之,我不能不照圣谕行事,免得朵湛会在我头上安个抗旨的罪名。」
  「我可以代你去做。」她不愿意在这里有口难言,如果做些事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情愿去做那些她向来就不愿做的事。
  他十分反对,语调里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没跟在我身边,你不会安全的,我不放心。」
  他的这句话,他眼底那份悬心于她的柔情,瓦解了她的自制力。
  「不放心?」始终深深压抑着的痛苦爆发了出来,她难忍地道出那个血淋淋的事实,「你的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现在看来,她像个傻瓜,为他欢喜为他忧,岂知,他却没有办法给她最完整的他。
  「沁悠?」他有些怔于她来得突然的怒意,一时之间却找不出她这顿怒火是从何而来。
  她自床榻旁站起身,站在高处开始跟他算清。
  「就算跟在你的身边,你也不会安然无恙,我跟在你身边做什幺?眼看着你死吗?」他以为只要跟着他,那幺他要的太阿兵书就不会跑了?还是他以为全天底下只有他才能保护她?与其等着看樊不问的事件再发生一次,她大可把心收回来,躲回她的世界里,她也不会因此而再掉一次泪滴。
  「上回只是个意外。」他平淡地解释。
  「那是预谋。」她火爆地怒嚷,「如果你有心想死,你愿意就这样死在别人的手上,你可以告诉我,我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不看也不听!」
  律滔在她吼完欲走时连忙一手握住她的柔荑。
  「我何时说我想死了?」她怎会有这种古怪的想法?他活得好好的,干嘛想不开?
  「放手。」沁悠懒得再与他多废言一句。
  怒气冲冲的对他说了一大堆,然后她就想转身走人,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火气留给他消受?哪有那幺便宜的事?
  「要走可以,你得先把话说清楚。」律滔逐渐加重手中的力道,非要她把话说个明白,不想再去猜测她的心。
  她用力想收回被擒握的手,「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律滔索性坐起身将她硬拉进怀里,以两臂密密地将她圈紧。
  顾忌着他有伤,她不好在他的怀里多做挣扎以免会弄疼他,可是她却发现她在排斥着这具胸膛时,竟还存着过多的惦念和经他双手揉拈而成的柔情。
  想掉泪的冲动令她别开眼,不去看他紧锁住她的视线。
  她觉得好软弱,一点也不像自己该有的模样。
  「你又想逃了?」他以一指调过她冷涩的芳容,让她转首面对他。
  「我并不打算逃避。」她用力以袖拭去初初淌下的泪,「可是我发现,我并没有介入你们的空间。」
  「你们?」律滔总算是明白了,但,他却不解她指的人是谁。
  「你与舒河。」
  他的脸色瞬然一变,凝望着她的眼瞳不由自主地游离开来,无法正视她。
  一颗泪珠落下她的脸庞,他的无言,正在摧毁她苦苦撑持起来的意志。
  她幽咽地问:「你……爱舒河?」
  「不,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爱。」他闭上眼摇首否认。
  虽然他曾想过她可能会看出什幺,可是他没料到她将他洞悉得太过清晰,让他不得不正视起那道他一直不愿去正视的心锁。
  「是兄弟之爱?」无论她怎幺看,那都不是所谓的兄弟之爱,可是她还是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她想的那样。
  「也不是。」他的否认,再次将她的心推落谷底。
  沁悠难以再多忍受一分,急急想要逃开。
  「听我说完。」律滔将她按回胸前,让胸口的衣襟汲取她的泪。
  俯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声,她很想给他一个机会。
  他声调低哑地向她坦白,「我若爱自已,那便是爱他,他是另一个我。」
  她怔怔地抬起螓首,从没想过他的答案会是这样。
  律滔边说边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泪,「在那幺多兄弟中,自小就只有他与我在一起,我们每日一块读书、习武、玩耍,一直以来,我与他之间,存有一种别人无法意会的默契,我们彼此惺惺相惜,了解对方更甚彼此,有时候我都会认为,我们是不可分割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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