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逢 第5章

  “怎么了?”恋殊关心的盯着她略微苍白的芳容。
  她掩着小嘴,“我突然很想吐……”
  恋殊皱着眉,“这名字会让你觉得恶心?”她不是只有听到跟水有关的东西才会想吐吗?怎么连个人名也会引起她的反感?
  “嗯。”她郑重地颔首,“非常恶心。”
  “儿子,你娘的盆栽快溺死了。”
  望着独子聂青翼站在院里浇花的背影,心痛复心怜的染意迟掩着老脸,对那些被她儿子照顾得奄奄一息的盆栽们,忍不住再掬一把同情泪。
  手中还拿着水瓢浇水浇个不停的聂青翼,在听见娘亲一如往常的呜咽哀叹后,不情不愿地微微停止了手边的动作,回过头看着这个又想来阻碍他浇水的人。
  染意迟摇头再摇头,“咱们院里的盆栽就剩那么几盆没被你给浇死,求求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再散播你那过多的爱心好吗?”要是连这几盆宫中钦赐的盆栽也被他给浇死,那么他在风藻宫里当官的爹回来时,一定不会饶了她。
  每日清晨的这个时分,满脑子就只有为花浇水这件正事大业的聂青翼,依旧专注地为摆在地上的盆栽浇水,在浇完捅中最后一瓢水后,他才濒洋洋地回过身,习以为常地说出他一贯的理由:
  “它们看起来很渴。”天方破晓的时刻,正是花草树木吸收天地灵气的最佳时分,他得赶在这个时间好好照顾它们。
  “渴?”她无力地瞪大眼,一手指向天际,“麻烦你抬头看看,天上那个正落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阵阵寒意袭来,白茫茫的天际间,凄清飒冷的北风将纷纷降下的雪花吹舞得恣意飘扬,细细密密地掩盖了大地,好似将这银妆的雪色世界铺上了细白绵密的厚重毯子,将冬季深藏在那如絮飘下的雪光银花里。
  “雪。”聂青翼抬首看了看,继而两眼怀疑地瞟向她,“老娘,你的眼睛出问题了?”雪下得这么大,她却看不出来?
  “有问题的是你!”染意迟忍不住掐紧他的颈项,“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岔子?大雪天的,你在浇什么花?”
  她这个儿子真的有毛病,从小到大爱玩水戏潮她都随他去了,可是他这爱浇花的举动不但二十六年加一日的不改,而且他还相当不挑季节、不捡天候,时间到了就准时地来院子里报到,根本就无视于他所浇下的泉水,因为天候过于寒冷又在盆栽上结冻上一层冰。每日每日下来,那些盆栽所累积的冰霜已是厚厚一层,就跟他石头做的脑袋一样,任什么也敲打不入。
  聂青翼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为自己说起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日不浇浇花、洒洒水,我就觉得双手犯痒,而且连带的会使我痒得浑身难受不对劲。”若是清晨少做了这个动作,他不但会觉得一整日都不安心,他的手还会获得难以控制,为了让他有着美好的一天,他非得做这个动作不可。
  “造孽啊!”染意迟不胜敌吁地声声长叹。“为了止你的痒,那些花儿死得多无辜……”她没事生出这个植物杀手做什么?他们家有再多的盆栽也都会因他而死于非命。
  “没别的事的话,我去别院浇水了。”聂青翼视若无睹地掏掏耳朵,拎起一旁的水桶,打算再去府中的另一个庭院,也对那些盆栽展现他的关怀。
  她一把扯住他的脚步,“等等,我有事要通知你。”
  “什么事?”他爱理不理地回过头来,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够比他正要做的事还重要。
  “你明日午时要去城门那边的逢仙楼接个人。”染意迟按着他的肩头,脸上带着丝丝笑意向他交代,“记住,那个人对你非常重要,你一定要亲自把她接回来。”
  “对我非常重要?”聂青翼狐疑地扬高了剑眉,“我要去接谁?”怎么老娘今天的笑容看来就是一副阴谋样?
  “就是你表姨的表妹的表舅的表外甥女……”她顿了顿,拼命想着正确的名称,“嗯,不对,又好像应该是你表舅妈的那个什么……”
  一表三千里的远房亲戚!
  聂青冀翻了翻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她肩上,“请简称表妹。”
  “嗯,也就是你的表妹。”她点点头,马上从善如流地改口。
  “然后呢?”只是一个远房亲戚要来这而已,他倒看不出这对他有什么重要性。
  她笑得乱不怀好意的。“然后就是她。”
  “什么然后就是她?”聂青翼意看她的笑容愈觉得毛骨悚然,感觉自己的预感正在成真中。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逢绛棠。”
  “未婚妻?!”他复愣了半晌,随即阴森地将十指扳得喀喀作响。“老娘,你私下帮我定的?”
  “嘿,别说为娘的老糊涂作风不开明。”染意迟在他翻脸前赶忙撇清关系。“我可从没有趁着你年幼无知的日报帮你定过亲,你的这个未婚妻,是你自个儿指来的。”
  他讶异地张大嘴,“我?”他哪可能做过这么没大脑的事?
  她摇头晃脑地帮他回溯起事情的真相,“当年你那个表妹的娘曾来咱们府里作过客,那时正好适逢她妊娠,而你大约是三四岁的年纪吧,见那个姨娘的肚子圆滚滚的,就和邻家的孩子一块瞎起哄,说什么非得玩玩指腹为婚这游戏,你爱玩的结果,就是为自己指来个未婚妻。”
  聂青翼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的表情许久,在发现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说谎的迹象后,他忍不住低下头恨恨的瞪着自己的手指,直怪自己当初干嘛鸡婆的指来一个未婚妻。
  他只挫折了一会,马上就迁怒地把箭靶指到她的身上。
  “当时你怎么不阻止我?”
  “我试过了。”染意迟无奈地摊摊两掌,“但你的骡子个性比你老娘还顽固,不但非指不可,还说长大了也非肚中的娃娃莫娶,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你自作孽了。”
  聂青冀不当一回事地耸着肩,“就算我曾做过那种蠢事好了,儿戏般的婚事谁会当真?”没凭没据的,要他承认并接受这件婚事?
  她满面笑意地指着他的鼻尖,“你。”当年把这件婚事最是当真的人,就是他。
  “我?”他怎么可能会蠢到那种程度?
  “哪,把这上头写的东西给我看清楚。”染意迟自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绢,将它摊开拎至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聂青翼缓缓倾身向前,楞楞地睁大眼,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上头歪歪斜斜的笔迹,以及一旁用墨渍盖的手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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