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第17章

  幸好回到家里,汪爹汪妈会以满室的笑语和亲情来填补她。她就是不能落单,落单时的寂寞几乎是没有边际的。
  每当情况如此,汪紫嫣就会自问:这不是你选择的吗?既然作了选择,就该安分不是吗?没关系,你迟早会习惯失去婚姻的生活,习惯了,就好了……
  说服自己以后,她就会披上一件外衣,出门去散散步。
  汪家位于山区,环境相当僻静,路上有几亩水田,汪紫嫣每一次散步,都喜欢走在水田的阡陌间。窄窄的阡陌长着小草野花,又深又蓝的夜空,稀疏的星子,与夜间虫鸣交织出一片恬睦。
  那一片恬睦的景象,极容易把人催眠,让人投回祥和的心境中。汪紫嫣缓缓踱步,偶尔手心不自觉地抚着腹部,抚着她肚里的孩子。
  与载文离婚后,堕胎的念头变得不再如当初急迫,好像堕不堕胎已无关紧要了。慢一点或快一点又如何?反正现在没有载文来逼她,什么时候做都一样。
  她默默计算着时间,胎儿已经有多大了呢?如果到了非拿不可的期限,而她的想法仍不改变的话,再去执行最后一道手续吧!
  她的脑际经常在这时候闪现许多纵横交错的思绪,思绪像错综盘踞的细丝,缠绕她、逼迫她、挤压她,最后结合成一个巨大的问号:孩子是你的,难道你真的就那么音啬把孩子留在体内吗?
  汪紫嫣哀痛地摇着头,内心激喊:当然不是!
  生一个孩子并不可怕,真正最让她害怕的是,这个孩子会敲醒她、唤起她不幸的童年记忆啊!
  她实在没有把握当一个完美无瑕的母亲,如果有谁能够保证她的孩子会不受伤害地长大,那么她会愿意生下他的。可惜没有人可以保证什么,没有人可以预见孩子的未来。
  “我的孩子……”汪紫嫣低头望着微隆的小腹,望着那与她骨血相系的小生命。“你将来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会很漂亮、很聪明吗!你希望当一个痛苦而敏锐的人,还是当一个快乐而单纯的人呢?”
  胎儿不会回答她,但她却对胎儿喃喃地倾吐着深切的期许。
  “妈妈希望你有足够的智慧透悉人世险恶,不被它伤害,却不愿你失去了赤子之心;妈妈希望你人生的际遇一帆风顺,让每个人都爱你、帮助你,却不愿你因此养成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个性;妈妈希望你的人格高贵、谦恭有礼,不论遭受多少挫折,都会勇敢地选择忠于自己,不去学阿谀谄媚、不迷失自己……
  “不媚于世,不迷失自己,孩子,你知道想这样生存下去,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吗?妈妈为你担心呀,妈妈曾辛苦地鸟生存而奋战,所以不要看你经历同样的辛苦……
  “那一段惨澹无光的岁月,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妈妈曾想自杀,想结束自己的苦难,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不要再创造一个生命来受苦了,可是孩子,你却来了!你知道你已经没有父亲了吗?你会怪我吗?
  “孩子,妈妈真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想不想要被生下来?因为妈妈既怕剥夺了你生存的权利,更怕强迫你接受了生命呀!……”
  汪紫嫣不停地想着、说着,早已泪湿衣襟,倚在街灯下不能自已。
  同样一段时光,汪紫嫣自缚于此情此境中,而柏载文也找到了另一种让自己解脱的方式。
  “载文又喝醉了吗?”白熙阳从寝室门口探出头来。
  吕大书正搀着柏载文经过她面前走向客房。
  近来,柏载文夜夜到酒店花钱买醉,每天晚上都喝得铭酊烂醉,闹到了三更半夜,才一通电话打来要大书过去陪他同乐。吕大书总是忿忿地出门,把柏载文连拖带扯地弄回家,安顿在客房里。
  每天晚上,柏载文就在客房中,借着酒精的作用大呼小叫,吵得他们夫妇不得安眠。吕大书好几次都想狠狠地数落他,偏偏他又醉得厉害,想想也无济于事,只好放任他满嘴胡言乱语一通,说些低俗不堪的应酬话。
  白熙阳耳濡目染都被带坏了,整天吵着要大书带她上酒店大开眼界。
  这时,吕大书才踏进卧房,关上房门,白熙阳的问题就来了。
  “大书,金葫芦酒店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呀?”白熙阳睁大眼睛。
  “是KTV,给人唱歌的。”吕大书避重就轻地答道。
  “有雏妓吗?”白熙阳神秘兮兮地问。
  “没有。”吕大书斩钉截铁。
  “那到底有什么嘛?”白熙阳嘟着嘴,不相信酒店里什么都没有。“载文每天嘴里喊的名字,小尤啊、吟吟啦、红子呀,她们又是谁?”
  “那不是雏妓!”吕大书又气又想笑。
  “那她们是什么?是什么?”白熙阳朝着大书的耳朵大叫。
  “熙阳,”他捏捏熙阳的脸颊。“我要变聋子了。”
  “聋子?聋子跟酒店有什么关系?”白熙阳又问。
  “一点关系都没有。”吕大书又笑。
  “公主呢?叫公主水仙进来服务!”柏载文又在客房猛喊猛叫起来。
  “公主水仙又是谁呀?”
  “是服务生。”吕大书闭上眼答。
  “大书,你不要睡觉。”白熙阳抗议。“在酒店里,服务生都叫公主吗?为什么叫公主?”
  “只是因为好听而已。这是生意人的一种噱头,没有什么典故。”吕大书仍闭着眼,心里把柏载文咒骂了一万遍。
  “服务生都尊称为公主?”她好像捕捉到关键,自顾自说着。“那么经理就叫皇后,董事叫女王,总裁叫慈禧太后。嘻嘻!”
  她中西不分,胡乱地编派阶级地位,觉得好好玩。
  “所以,金葫芦酒店也可以简称为黄金宫殿喽?对不对,大书?”
  “可以这么说没错。”吕大书回答。
  “那明天我们跟载文一超去黄金宫殿好不好?”白熙阳要求。
  “熙阳,那种场所是男人谈生意才去的,不适合女人去。”
  “为什么?酒店一定是美轮美奂,非常富丽堂皇的,对不对?”
  “不会比我们家更富丽堂皇。”吕大书对熙阳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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