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心叛变 第26章

  历经爆炸阴影笼罩的询政厅与军部各都军,在这一夜所逮捕到的王族残兵口中,套出了将月主导陷害醴骁的一切阴谋,“左恶将军叛变”的不名誉终于含冤昭雪,然而,远在齐都的醴骁的状况却一点都不乐观。
  大量的血液从醴骁的身体流失,领军缉拿王族余党的激烈战况使伤口大受冲击,尽管军医已经缝合伤口,高烧与昏迷却仍笼罩着醴骁充满死亡阴影的灰暗脸庞。
  连续数日,醴骁梦呓不断,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生命之火。
  “啊,母亲……”夜里,床上的男人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
  留衣惊醒过来,拧起湿布换下已被醴骁高热体温温热的湿帕子,仅只是一点点轻微的震动,他好看的黑眉立即纠结起来,疼痛泛滥在那张俊俏的脸庞上,留衣慌了手脚,只能伸出手,不停地在男人的发上轻轻抚慰。
  “母亲……母……亲……”醴骁的声音断断续续,微而难闻。握住自己的大手,像是走失的孩子终于找到母亲般,紧紧牢抓。
  无法改变出生的不名誉、年幼失怙的痛苦、成长时期的坎坷,是造就醴骁乖戾个性的最大原因。在经历战火洗礼的混乱聂国中,一个年幼的孩子根本无法自己生存下来,为了能够活着,他吃尽苦头,直到被幸峨侯发现前,他就像是被人遗弃的野狗般,独自度过很长一段露宿街头的生活。
  没有享受过温情的醴骁,无法了解情感的面貌,在那段餐风露宿、充满诈欺与讹骗的生活中,他只学会如何怀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比起还有母亲的爱、比起还有介麒给予的温暖,她比他更为幸福。
  她并不是世上最可悲、可怜之人。
  透过莞庆的口,她才明白他始终不曾快乐过。不懂得去爱,不懂得被爱,只能以不断的伤害、强烈的反驳,去隐藏自己的孤独心中的畏惧,在他心底那个还没成形就已经被现实扼杀、对幸福有着无限憧憬的少年,只能存在夜里懦弱出现时,独自啃噬心底悲痛的伤痕中。
  “别丢下我……”
  “不丢下你,再也不丢下你!”她抚着他的脸,轻声宠哄着。
  细吻心疼地落在他的颊上,一个,两个,三个……晕黄的烛光下,那张俊秀脸孔上好似泛起了微亮的水光。良久,被丢弃的恐惧才慢慢离他远去,游移在那对紧闭眼帘上的水光,也才终于消失。
  “别丢下我……”总是冷笑的薄唇缓缓升起了一丝安心的笑。
  留衣看着他,忍不住悲恸袭上身来,这个可怜男人的软弱,竟只有在失去了清醒意识时,才能无虑地释放出来。过去,他压抑了多少儿时惧怕的泪水?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的人,好可怜!
  七天过去了,醴骁仍在昏睡。
  在不断的日出与月落间,仍以紧闭的双眼无言地隐蔽了属于生命的鲜丽色彩。
  等待他清醒的日子中,留衣并没有停下日常生活,她一样清晨醒来,梳洗、用膳、读书、写字;傍晚时,用膳、盥洗,而后熄灯歇息。因为等待是一种令人容易发狂的时间流逝,她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强迫自己进行生活的脚步。
  第十天时,醴骁清醒了,带着意识不清的眼神看着她。
  她还来不及惊喜,也还来不及通知莞庆,他又再度陷入深眠。
  留衣捧着那张没再露出嘲讽表情的脸庞,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啊……情愿他是醒着嘲弄她,也情愿他是冷笑着奚落她……只要他能醒来,他怎么待她,她都甘心忍受啊!
  “小姐,回房歇息吧!”
  莞庆、如敏不停地在耳边唤着她,她却怎也不肯离去。
  在见到那双金色的高傲眸子重新睁开以前,她无法睡,也睡不着。现在她只能静静地坐在那里,拨抚着他散乱的发丝,偶尔打开书,说着孩子们睡前的故事;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安抚自己心底的不安。
  第九章
  十八天后,醴骁终于清醒过来。
  受伤的身躯虽然躺卧良久,却似乎没有一点酸麻的感觉。他睁开眼,适应着房内的光亮,发现房中除了自己,还有一名趴睡在床沿的女子。女子是留衣,那个阴错阳差走进自己生命的王族之女。
  那张泪痕满的脸庞上,有着醴骁再熟悉不过的线条,可现在,那张总是倔强着的小脸似已不见怨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写满了浓密担忧的紧皱黛眉!
  是在担心我吗?他静静地看着留衣,观察的视线由发丝滑向她伏趴的双手。
  那双纤瘦的手臂好像变得更细瘦了,柔软的长发也只随便的以丝绳绑住,全身上下沾满难闻的草药味……她守在自己身边多久了?而他又昏迷了多久?
  “啊……将军!将军您醒了?!”房门在这时突然被人打开了,端水进门的如敏一见醒骁清醒,惊喜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
  “您清醒了,真好、真好!小姐好担心好担心好担心您,一直不肯睡,一直守在您的身边……我……我去请莞庆大人过来!”
  “不,别去,让小姐休息。告诉莞庆就好,要她晚些再过来!”起身的动作使肌肉受到牵引,疼痛的伤口传来筋骨逐渐愈合的拉扯感,醴骁痛得眯起眼,清醒之前的记忆仍然停留在挥军追捕王族余党上。
  已经过了很久吗?他昏迷了很久很久吗?“我昏迷了多久?”
  “从您被参军大人送回来,已经十八天了,这十八天小姐没有一天合过眼……”
  “如敏……”醴骁掀起被袄。“把小姐扶上床来。”
  “是。”如敏略显笨拙地将陷入深眠的留衣移至床榻上,却丝毫没有惊动她。
  连这样大幅的动作都无法将她惊醒,是累坏了,也是倦昏了。
  醴骁看着移入被袄内的她一凹陷的眼窝浮现淡淡的紫青,那紫青是为他守夜、看护的痕迹。
  啊!十八日吗?十八日,就又让她瘦了一圈。“这些日子,小姐有定时用膳吗?”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将军好一点时,小姐就吃得多一些!将军不好时,小姐就少吃了。”
  “如敏,去替小姐炖碗粥,热一点,绵细点。等小姐醒了,让小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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