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魂 第22章

  她向他抬起脸,一脸儿惨瑟瑟的都是泪,像朵被寒雨摧打了一夜的白杏花。他 心惜得不得了,用面颊去抚拭她的泪,无助地说:“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放过你, 我又不愿杀了你!”
  水仙岩上乍见的那一刻,早震动了青狼的心。尽管青狼一再坚定必杀她的决心 ,不便勇士的意志软弱,然而此时此刻,真真在他怀里所感受到的,却只有他的一 片款款柔情。
  “青狼……”
  这嘤咛一唤,终于使得英雄气短。青狼不自禁低下头去吻真真,吻得悱恻缠绵 ,让真真两片泛凉的唇,开始回暖,开始化软,她的人也变得迷迷离离,痴痴醉醉 。
  被一个男人这样拥抱,这样吻着,是真真生平的头一遭;气儿也喘,心儿也跳 ,却只想偎得他更深,永远依恋在他怀里,永远留在这如梦如醉,甜美的境地里。
  正当真真一双手不知不觉的伸出去,要将青狼搂住,他却猛地把她推开来。崖 上草木萧萧,杀气腾腾,青狼纵身跳起。
  “有理伏!”他叫,才跃两步──一张网自天而降,罩住青狼,旋即吊上树。
  芒林中窜出一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拾向青狼,暴喝:“可恨淫番,终于落我 罗网!”
  持剑之人,两眼通红,满血胡髭,一脸的凶煞气!若非他发声,真真绝难认出 他便是平日她那温雅文俊的凌秀哥哥!在他身后,三面草丛都是严阵以待的弓箭手 ,所有箭头都对准网中的青狼。真真惊呼:“凌秀哥哥!”
  凌秀两道目光射过来,迸着一种像是愤恨而痛怨的眼神,对着她而来,吓她一 跳,然而他转瞬便喊:“真真别怕,凌秀替你把这番杀了,”他手一挥,下令:“ 放箭──”
  “不!,”真真的尖叫喝住了弓箭手。“不要伤他!”
  “真真,你受这番侮辱,为何护他?”凌秀厉声问。
  “他没有侮辱我,”真真拚命摇头。“他对我没有一分一毫的伤害,如果没有 他,我不可能活着命上崖。”
  真真愈是辩护,凌秀愈是盛怒。“这番大胆凶残,杀知县仆,劫知县女,今日 不杀此番,不能了结!”
  哪知道真真竟向悬崖闪去,煞白着脸赌咒:“你真杀他,我便跳下这崖,粉身 碎骨!”
  这万万不是凌秀想得到、料想出的变化,他哮吼:“真真,你是疯了不成?这 样护着这厮,究竟为什么?”
  那被罗在网中的青狼,从树梢头嘶着声喊下来,“闵姑娘,顾你自己,别为我 做傻事……”
  凌秀见他两人彼此相护,不禁又惊又怒又妒,挥剑朝青狼冲去,“索性我直接 斩了你──”
  真真哭着大叫,“秀哥哥,你逼我死矣!”
  凌秀闻声,手中长剑铿一声落地,忽然凝在那儿,心中茫茫,再也不知道什么 该做,什么不该了。缓缓抬头望去,见真真在崖端飘荡荡、泪盈盈的那模样,他内 心绞起一阵剧痛。
  难道她不知道他爱她吗?她遭劫这三日,他神颠魂乱,忧急得如同要死去,他 用尽了方法。在水仙岩抓回来那名哮天番身上,终于拷问出真真被劫的去向。那番 死前犹自冷笑道:“你们抓不到青狼的,他的本事太高了。”
  连通事周滚眉都拧着一双手说:“青狼少年豪强,闵姑娘恐怕……凶多吉少。 ”
  凌秀赫然拔出长剑时,周滚眉倒退好几步。“真真若死,我必将这番碎尸万段 ,真真不死。我也耍将这番碎尸万段!”
  顾不得天候恶劣,调兵遣将,由一队归化的生番带路,直上埋伏崖。一路咬牙 切齿,誓杀青狼。
  只是他作梦也想不到,崖上发现真真那时际,她人在那少年番人的怀抱里,在 她的唇下!不见她挣扎,不见她反抗,她竟像是心甘情愿的由她拥吻。
  那一?,凌秀原本满副欢喜之心都碎了、散了,整个人像坠入噩梦中,一个很 可怕很可怕的噩梦……此时,崖上刮起一道强风,凌秀从梦中醒来,入眼所见的还 是真真临崖那伶伶仃仃的身影儿,他听见她一遍遍恳求:“放他走,凌秀哥哥,放 他走……”
  他心一紧,英雄的意气皆消沉下去。罢了,罢了!“来人,把这番解下……”
  “一见青狼挣出网罗,真真离了崖,一头朝他奔去。才半途,凌秀横出身来, 拦腰将她抱住。紧套在臂弯间。
  “闵姑娘──”青狼喊企图强眼前的刀枪阵,然而刀光剑影隔着,只能听见凌 秀狠狠地发毒誓:“哮天番,你听好了!从此刻起,你再敢接近真真一步,我定将 你大卸八块,再剁成肉酱喂了猪狗!”
  真真也惧了,唯恐凌秀即时翻脸,急叫:“青狼,你快走,快走──”
  她人被凌秀拘得死死的,不得解脱,等她好不容易探出头来,险急的高崖上, 已不见青狼的影子,却从那荒渺渺的林菁深处,传来悠远的回声。
  “闵姑娘,你承诺我的事可要记得了……”
  “青狼!”她微微应着,凄恻而坚决,我会,我会为你伸冤的……为哮天社伸 冤,真真把它当做对青狼的誓言,念念不忘,暗暗着急,却没有实现的机会。原因 是,历经风波回到霞外居,进门却见父亲病沉沉的,情势比以前还更严重了。
  不问也知,自是为了她遭劫的意外,一急急坏了原就孱弱的身子骨。真真又是 愧疚,又是忧心,守在病榻,寸步不敢离开。照料过几日,才见得父亲的病容渐渐 转出些好气色来。
  但是闵正毕竟因病不能视事,一切委由凌秀处理。凌秀接连几天早出晚归的忙 着,真真心里已有些怀疑;这日,园邸外忽然人马喧腾,她让老仆阿全去瞧是什么 光景。阿全兴匆匆跑回来说:“北路讨番的兵马来到水沙连了,驻扎在詹爷的庄子 外,这边的班兵刚接到咱们宋大人的令,要过去会合呢。”
  真真一听,大惊失色,回到父亲榻前,跪下来便哭。
  闵正自病中睁开眼,问她话:“真真,你哭什么?”
  “爹,”她揪住锦褥一角泣诉:“哮天社番是冤枉的,詹福九夺番妇,构陷番 人,爹,您要查清楚,为他们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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