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绝配 第20章

  蔺晚塘身上别无任何装备,单背了相机,徒手便攀下崖去。谁也不知道他在崖下出了什麽事,只听他一声叫,士石簌簌崩落,他一道黑影直往下坠。
  「晚塘!」曼鸿失声喊道,纵身便向深谷抛去。
  李东更是骇然,扑过去拚命一抓,两人双双翻倒在崖边,他趴在崖边,曼鸿吊在崖下--李弃後来知道,徜若不是後头那个游牧人牢牢抱住他的一只脚跟,他也要跟著滚落悬崖。
  曼鸿热泪盈眶仰起脸来,对李弃说了最後一句话--告诉我女儿,爸爸妈妈爱她--然後挣脱他汗淋淋的那只手。
  跟著蔺晚塘坠下万丈深渊。
  ☆ ☆ ☆
  风落脚在树梢,山林很静,一只小鸦在山头的那一边呱叫一声,停了停,又一声,四野都起了一种荒旷的感觉。
  宛若依旧坐在石上,头垂得低低的,李弃却不认为她是对地面的落叶产生了兴趣。他清扫一下喉咙。
  「宛若,」他和声道:「你母亲要我告诉你--他们爱你。」
  她许久没有作声,然後猛地扬头,脸上一条条绘著的都是悲愤的表情。「不,他们不爱,他们根本不爱--对他们来说,我一向就是多馀的!」
  李弃彷佛没有想到会是听到这样的话,挑了眉惊诧地看她。她也不理,抄过地上的背包就走。李弃望著她那发著脾气、僵硬的蓝色背影,随即揣了背包追上去。
  她生著气,走得甚快,李弃惊讶於她的速度。在一处峰回路转的地方,他追上她,伸出手把她抓回来。宛若跌到他的胸前,她满脸全是汗,或是泪,纷纷漫漫往腮下落。
  「宛若……」李弃柔声唤道,把她纳入怀里,依稀感觉到她哆嗦著的双唇在他胸口,像雨中的花苞那样微微颤抖。
  然後,他捧起她湿濡的脸,用一根手指慢慢推去她颊上的水渍,先是左颊,然後右颊,又回到左颊……她眼里的汗汪汪直流,一会儿便又湿了一片,李弃索性低下头,用他乾爽温暖的脸去擦拭她,他的嘴唇像柔软的棉花,吸取其徐过多的水分。
  最後她把脸偎在他的肩头,像疲倦了的小孩,她原本有些抽搐的双肩,现在柔和的垂了下去。李弃让她伏在他的胸前歇著,听著她彷佛还有些热烘烘的鼻息。
  她父母是爱她的,他想这麽对她说,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谁能替别人决定这样的恩怨?何况是他。何况是一颗对亲情总是冷嘲热讽的心。
  於是末了,他只是挑起宛若的下巴头儿,带著微笑说:「早知道我就不背那麽大一瓶矿泉水来了--光喝你脸上的就够了,而且更香呢。」
  宛若把他推开,赧然地骂他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转了身又走,李弃在後头哀哀叫。「别再用跑的了--丢了你我可惨了,这地方我又没来过。」
  宛若踩在一根倒木上回过头。「你没来过一线棱?」她瞅著他问。
  李弃耸著肩摇头,四围看了看。「你父亲把你六岁爬一线棱的事说得好神!!我看来没有什麽嘛。」他还把句尾的音节轻佻的拉高。
  「或许吧。」宛若转身回去,背对他抿著嘴慢慢笑了。
  李弃没有来过一线棱,而且他觉得这地方没有什麽--宛若一直在等待的机会到手了。
  不知轻重的人,保证死得很惨。
  ☆ ☆ ☆
  他们已经在山棱上了,林树渐稀,荒草在参差的岩块间偷生,蛮蛮荒荒一片粗黄的色调。宛若在弯道上打住,双手叉腰吁了口气,便指著前方一座黄腾腾的大峭崖说道:
  「喏,一线棱到了。」
  後头没声没响的,宛若回头去看,李弃就站在她身後,直著眼瞪住那座活像巨人使了大斧劈出来的断崖绝壁。
  「路呢?」他绷著嗓子问。
  路是有的,在大峭崖下方另有一条山径,窄是窄了点,但有林木蔓藤可以攀附,也可以扶壁而行,不过这种「敬老路线」,李弃走来一定觉得可耻,宁可直接上棱面对出生入死的考验。宛若吟吟笑道:
  「我父亲没告诉你吗?走在棱线上那种两面悬空,摇摇欲坠的感觉有多刺激!」
  把妻女带到这种地方来的是疯子,李弃阴沉地想,却见宛若也不等他,迳自朝裸露的棱脊去了,他赶上前把她拽住。
  「等等,宛若。」
  她回头斜瞟他。「怎麽?怕了?没胆子走?」
  李弃铁青著脸,把宛若拉到身後。「我先走,你跟住我--小心点,这不是闹著玩的。」
  没想到棱线上的风那麽大,呼呼刮著人的两耳,脚下是细窄得一条线似的岩脊,宛若张著两手维持平衡,手心出著汗,绝不往下看,心脏在亢奋地跳跃。她却不时在李弃背後娇笑,风凉的调侃他。
  「嗳,不必太紧张,你就当你是在学校的围墙上走就成了--你总爬过围墙吧?」
  一会儿她又喊:
  「这样吧--你要是实在害怕,那就跨坐在棱线上,用爬的前进,胆小的人都是这样走的。」
  李弃停下来,回头对她说:「前面很陡,得手脚并用爬上去,你先等我上去再跟上来,以策安全。」
  这个陡棱像个鹰喙,耸向空中,李弃才攀住失峻的裸岩,头就昏了,一不小心滑了一脚,身子陡然向下溜,他挂在那儿,风吹起他的墨绿外套,他像悬在枝上欲坠未坠的一片危险的叶子。
  宛若却是不慌不忙跨坐在棱上,朝上对他摇著头。「我说你这是何苦?来爬一线棱?这可不比坐在那儿弹钢琴那麽写意,没有点身手……」她叹了一下。「我早该想到的嘛--英俊小生通常是钝一点,笨一点,胆小一点,身手也差一点。」
  李弃咬牙。「宛若--」
  她笑著挪向前。「好,好,我来推你一把。」
  她往李弃的背部一推,他借力上了陡棱,匍匐在那儿喘气。宛若却是轻松敏捷地攀上棱岩,站在他後方整顿衣服,把衣上的绉摺一条条顺平。
  「咱们现在刚好在棱线的正中央,向前也得走,後退也得走--你後悔可来不及了。」她没有办法不露出高兴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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