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两国舅爷(下) 第20章

  伏幼这一睡,睡到天色都黑了,月缳进来点灯她才醒了过来。
  “奴婢该死,惊醒夫人。”
  她睁眼发现枕边人早已不知去向,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也是冷的。
  她慵懒的起身,道:“无事,大爷呢?”
  “爷歇过晌就出门去了,他交代奴婢若夫人问起,说是晚上会回来吃饭。”
  月缳说话轻声细语,但条理分明,伏幼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她还不知道这位国舅爷领了什么差事,让他还新婚就有事情非得出门去不可,不过一个男人如果没有野心,是万万走不到高处的,至于要如何在高处站稳,那就是男人的事了,她管不着,也管不了。
  男人和女人的分际某些时候是壁垒分明又微妙的,男人有事想告诉女人的时候,他自然会说,要是不想说,女人拿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也没用。
  女人则不然,女人是感情动物,理智在爱情的面前通常只是装饰用。
  她也明白既然嫁给他了,爱不爱是一回事,同在一艘船上,支持自个儿的男人是必要的。
  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多了,她让月缳替她挑件家常服,绾了个轻便简单的髻,倚在软榻上喝了碗红枣百合银耳汤。
  “夫人可想见见正房的下人?”
  正院里有了主母,在院子里做事的丫鬟仆妇们莫不想在主母面前露露脸,好讨个好,新嫁进来的主子也该会想趁机在这时候立威立信,收服下边人的心。
  “这天都暗了,要见人也不急在一时,明早你再让她们过来。”
  这月缳从十岁开始服侍大爷,一路过来,看到不少事。爷是人中龙凤,皇后是胞姊,皇帝是姊夫,太子是侄子,想要权有权,想要势有势,就算想当螃蟹横着走,也没人敢吭声,可他除了性子冷了些,面瘫了些,还真没什么大毛病,京中多少名门淑女想进国舅府的门,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也不是没有人动过心,不过,谁敢没脸没皮的爬上爷的床,下场都很难看。
  脱光衣服扔出去这算轻的,要敢使什么奸计让爷发现,他也不啰唆,让人黥面,在女子姣好的面上刺了个yin字,赶出府去,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这般雷厉风行的手段,不把下流当风流来玩,骇得她们这些丫鬟再也不敢有别的小心思。
  因此,她们也以为能坐上国舅府主母位置的女子必有千娇百媚的容貌,百般的手腕,说句不敬的话,这位新夫人虽然容貌也算清妍秀丽,但和皇后的天姿国色相较,相差了不只八条街那么远。
  月缳一开始对这位主母跟大家想的都差不多,不过她这两天服侍下来,虽然还不敢说摸清夫人的性子,可夫人的宠辱不惊、从容自若,着实与众不同。
  她在夫人这般年纪的时候,也学不来这份自若。
  “你们俩感情倒好,在聊什么?”这院子有外院和内院之分,内外两翼还有碧纱橱、敞厅和厢房,占地很大,朱佾开从外头进来,外院的丫鬟要是没有知会,还真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伏幼不知道这镜躬阁原来就是朱佾开的院子,他想去哪,谁敢挡他的道?谁敢有意见?
  再说,整个国舅府都是他的,遑论院子的丫鬟,不听他的话难道听伏幼的?就算要听她的,也得靠她自己收服人心,要不就得他放权。
  伏幼想到这里,自嘲的翘了翘唇便起身了。“夫君回来了,外头冷不?”
  月缳想向前去解主子身上的大氅,却见他自己随意的脱下来,往旁一丢。
  “太子约我出去谈事,我见你睡得熟,没有告知就出去了。”他也没想过要避着她,这事她早晚会知道。
  “看起来太子真不是个知情识趣之人,你新婚就把你找出去谈事。”伏幼敷衍的笑了笑,替他从描金保温茶桶里倒了杯热茶,温度虽不若刚沏的茶那么热,倒也适口。
  “能替殿下分忧,不正是你我的福分?”
  他说着对伏幼使了个眼神,伏幼会意,把月缳遣了出去。
  一般人瞧不明白的,她却是一点就通。
  待月缳出去后,他拉着伏幼的手,笑着道:“媳妇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咱们那位太子的脾气谁也摸不准,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那你还与他往来?”
  “你别忘了,他是我侄儿,他还未成为太子我就被当作与他同一路,想摆脱都摆脱不掉。”他尾音拖得莫测高深,在外人看来,这浑水他就算不想趟也甩脱不掉。
  “那你的意思是?”
  朱佾开注视了她片刻,忽然轻笑,“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嗤,瞧她这夫婿的态度,难道一辈子替人打工?
  “夫人相信我不?”他意味深长的唤了她一声。
  “相信你什么?”这声“夫人”喊得伏幼心肝一颤,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相信我这个人,相信我走到哪儿都会携着你,不让你落单。”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一张俊脸低下来,呼吸气息拂到她脸上,说得语重心长,表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还要来得认真,万年冰封的脸上多了点伏幼看不懂的什么。
  她还没能研究出来那点什么,朱佾开慢慢退开,又清咳一声,见她不只没什么反应,还准备抽身走开,眸色顿时幽暗了起来。
  他的脸色阴阴暗暗、冷冷淡淡……伏幼观察着这位爷的表情,她不表态,想必他是不会放过她的。
  其实只要她说出“我相信”三个字就好,但是她觉得既然两人暂时都没有要摆脱对方的意思,那表示他们还要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事情不说开,基本上会很不好过日子。
  她沉吟了会儿,道:“我若不信你,又何必嫁给你?虽然说盲目的相信枕边人是一件很蠢的事。既然你不介意要和我搭伙过日子,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相信你不是个不瞻前顾后、任意妄为的人。”
  他们都不相信皇权底下的人性能有多高贵,却受制这样的阶级社会,他那位皇后姊姊也不知怀抱着什么心思——其实要猜也不难,不论身分为何,身为父母的除非到万不得已,自己都顾不上,否则都还是会偏心儿女,至于弟弟,还真哪边凉快哪边去了。
  她谈不上了解皇后,但她了解人性。
  想想,她嫁的丈夫还真可怜,偌大的国舅府中可说连一个亲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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