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叫中肯。”
“这件事要听我的,因为我是男人!赚钱养家是男人的事!”声音不再是一贯的冷清,而是带着隐约的怒气。
“知道、知道了,以后你赚大钱了,要买下晁南国的城东给我。”
不懂他在坚持什么,还以为他很开明呢,这白纸一张,随她涂鸦的少年好像变了,不过变在哪,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但不管怎么样,男人,嘻,她还挺喜欢这说法的。
他的背摇摇晃晃的,像水中的小舟,荡啊荡的很舒服,舒服得让她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
“我买给你。”赫韫突然低声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没出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她笑得很开心,金子元宝堆了满屋,笑得牙都露出来了。
刷刷刷刷刷……纸页被飞快翻过的声音,啪,然后整本账本阖了起来,接着是有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赫小姐,这账本有什么不对吗?”初出茅庐的清秀账房慌了手脚。
“不对的事是——我不是赫府小姐,我姓香,朴账房怎么可以随便乱叫。”
赫府的仆人都听她的,也难怪不清楚他们关系的外人容易产生错觉。
“是的,香姑娘。”
她叹气不是因为人,而是叹这账本,这账本根本就是个流水账,没有借记、贷记,更没有资产负债,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账本……按理说起来也没有错,就是看起来伤神。”
“小人不懂。”
“这种记账方式太琐碎又不实用,我要是一笔笔对照着看,就这半个月的营收可能一天还看不完。”
“一直以来,所有的账目都是这么记着的。”
“我们改变个方式,你觉得可好?”
“愿闻其详。”虽然问说“可好”,可那意味并不是商量。
“来,坐吧,你站那么高,我要仰着头看你,脖子很酸的。”
“是。”慌忙入座,双手搁在大腿上,一派拘谨。
香宓也不废话,她拿来一张纸,画起了格子方块,左横右竖的,很快完工。
“我的字不行,隶书可以写上那么一点,篆字只能把它当成蚯蚓看,所以字我来念,就劳驾你填上去。”
他以为香宓在说笑。
她小小年纪就这般与众不同,能设计出方块那种集有趣又能令人思考的玩具的人说不会写字,很难教人信服。
他哪知道香宓真的是有苦衷的,她上辈子国文素质本来就很一般,用的也不是这种迷宫一样扭扭曲曲的字。
在这里,平时打发时间看的闲书,里头的意思也多是用猜的,猜来猜去,猜得乱七八糟……她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人不是万能的,即使是哆啦梦也不能。
当朴账房把字都写上去以后,她细细解说要如何记账才能省时又省力,俊秀的年轻人从她像珍珠般的皮肤、淡冽的香气里回过神来,又从不解到脸上露出惊讶、叹息,最后如获至宝的带着新出炉的借贷表记账单走了。
香宓吁了口气,见四下无人后咧开嘴,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赫韫。
那天她醒来,鬓边别着一朵小黄花,微微被压扁了,但是仍有一点淡雅的芬芳留着。
晚冬说那花名叫连翘。
很美的名字,她喜欢。
是赫韫为她别上去的吧?
所以她很珍惜的把那逐渐要凋的小黄花夹进书本里,希望可以保存得久一点。
想着想着,她跳起来,撩起裙摆,她直往云嶂楼跑。
她用的是跑百米的精神,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快的速度见到赫韫。
这一路跑来,她一直嚷嚷着。
早就听到她的声音,正好离开书桌来到门口的赫韫像是看到一朵花初初盛开,随着她来到,花朵开到极至,华丽到令人夺目,他不禁怔住了。
她笑,眼神湿润,扑进他怀中。
“赚钱了,铺子赚钱了,很多、很多……”她的脸红扑扑的,一边娇喘,一边献宝的分享。
虽然只是刚开始,但已经让她快坐不住了。
“你快乐吗?”
抱得很牢的小小身躯因为兴奋而颤抖,漂亮的眼睛笑成了半月形。
“快乐!”她毫不考虑的大声道。
“那就好。”
她好,他就好。
长夏将末,暑气涤尽,桂花湿润的香气飘得很远。
拿着利剪的手正在犹豫不决的思考着要剪去哪根多余的枝条……
“老太爷,香香来了,您在不在啊?”轻快的声音打从远处就传了过来。
喀嚓一声,一个力道拿捏不好,一朵开得正盛的兰花应声落地。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看见踏足进了庭园的娇俏身影,苍老的声音极度不悦,筋在额上狠狠的跳着。
这株兰花可是他栽培数十年,今年第一次开花,结果却……
“嗄,老太爷,您怎么把这么漂亮的兰花给剪了?好可惜,要不,我们用个水盆把它养起来好了。”
“你……”老人已过六旬,头发都白了,精神倒还健旺,一把胡子成弧度的挂在领口处,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您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她不请自来的进了赫府老太爷的院落,也不知道在里面搅和着什么。
老人放下剪子,跟了进去。
只见香宓跑进跑出的,一会儿工夫,她拿了个青蓝鱼盆把兰花放在中央,又细心的装了八分满的水,再把那盆兰花搁在八角窗边,让书香味浓厚的屋里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
“娃娃就是娃娃,净弄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嘴里不饶人,可还是坐进了官帽高背椅子里,几上放着一盘残棋。
棋盘上,两军对垒,白多黑少,黑子显然是大势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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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今朝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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