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第34章

  手忙脚乱地梳理好头发,又硬又脏,只好抹点花生油。牢房中没镜子,她一向在玻璃碎片背面贴上黑纸,便当镜子用,当下左顾右盼,把牙粉权充面粉,擦得白白的,点心盒子上有红纸,拿来抹抹嘴唇,代替口红,吐点唾沫星子匀开了,……又在“镜子”前照了照,不大放心,回头再照一下。
  终于才下定决心到会客室去。
  深深吸一口气:不可丢脸!
  她挺身出去了。
  狱吏领到云开跟前。她不愿意让他目睹自己的颓丧萎顿,装得很坚强,如此一来,更加辛酸。
  云开有点不忍。
  芳子只强撑着,坐他对面。她开口了,声音沙哑,自己也吓了一跳:
  “请问,找我什么事?”
  云开故意把项圈拎出来,放在桌面上。它闪着绚烂的光芒。但那凤凰飞不起了。
  他道:
  “我们希望你辨认一下,这东西是不是属于你的?你证实了,就拨入充公的财产。”
  芳子冷笑:
  “既然充公,自不属于我的了。”
  她交加两手环抱胸前,掩饰窘态,盖着怦怦乱跳的心。
  他挨近。
  芳子十分警惕地瞅着他。
  ——他来干什么?
  她满腹疑团。
  云开凑近一点道:
  “你认清楚?”
  然后,他往四下一看,高度警觉,急速地向芳子耳畔:
  “行刑时子弹是空的,没有火药,士兵不知道。在枪声一响时,你必须装作中抢,马上倒地,什么也别管,我会安排一切——我来是还你一条命!”
  还她一条命?当然,她的手枪对准过他要害,到底,只在他发丝掠过,她分明可以,但放他这一条生路。
  他在她的死路上,墓地出现了。
  芳子久经历炼,明白险境,此际需不动声色。听罢,心中了然,脸上水无表情,她用眼睛示意,凝视他一下。
  然后,垂眼一看项圈:
  “我跟政府合作吧。不过——”
  她非常隔膜地望着云开,也瞥了会客室外的狱吏一眼,只像公告:
  “你们把所有财产充公了,可不可以送我一件最后礼物?我要一件和服,白绸布做的’。——全部家当换一件衣服吧,可以吗大人?”
  芳子眼中满是感激的泪,她没有其他的话可说。五内翻腾起伏。
  云开暗中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枯黄苍老的手指,不再权重一时的死囚。一切将要烟消云散,再无觅处。
  云开用力狠狠地捏一下,指节都泛白了。握得她从手上痛到心上。
  双方没有说过那个“严重的字”,但他们都明白了,千言万语千丝万绪,凝聚在这一握中,很快,便得放开了。
  似甜似酸的味地灌满她,化作一眼泪水,但她强忍着,没让它淌下来,她不能这样的窝囊。云开点点头,然后公事公办地,收拾一切,最后一瞥——
  芳子嘴唇嗡动,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他分明读到她的唇语,在唤:
  “阿福!”
  她一掉头,离开会客室。
  这一回,她要比他先走。她不愿意再目送男人远去。
  他的话是真的吗?
  ——芳子根本不打算怀疑。
  因为她绝望过。原本绝望的人,任何希望都是捡来的便宜。
  她这样想:自己四十多了,即使活得F去,也是不可测的半生。她叱咤风云的时代结束后,面对的是沦落潦倒、人人唾弃,或像玩具似地被投以怪异的目光。身为总司令、军人,死在枪下是一项“壮举”吧。
  且与她交往的,尽是政治野心家、日本军官、特务…对战争负有罪责,双手染满鲜血,是联合国军“不欢迎的人物”,没多少个战犯能够逃得过去。
  一打开庭起,也许便是一出戏,到头来终要伏法,决难幸免。
  云开的出现,不过是最后的一局赌。——芳子等待这个时刻:早点揭盅。迟点来,却是折磨。
  一九四八年三月二十五日清晨,曙光未现,牢房中分不清日夜。
  芳子的“时刻”到了。
  她毫无惧色,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摊开一件白绸布做的和服——她最后的礼物。
  抬头向着面目森然的狱吏:
  “我不想穿着囚衣死——”
  他水无表情地摇头。
  芳子没有多话,既无人情可言,只好作罢。她无限怜惜地,一再用手扫抹这凉薄的料子。白绸布,和月员”
  那一年,她七岁。
  她一生中第一件和服,有点缅怀。
  她还哭喊着,企图扯开这披在身上的白色枷锁呢。扯不掉,逼得爱上它。是一回“改造”。
  “我是中国人!”——她根本不愿意当日本人。但中国人处死她。
  那一年,她七岁。
  一个被命运和战争捉弄的女人,一个傀儡,像无主孤魂,被两个国家弃如敝展。但她看开了;看透了,反而自嘲:
  “不准,也无所谓了。枪毙是我的光荣——像赴宴,可惜连穿上自己喜欢的晚装也不可以。”
  芳子又向狱吏提出:
  “可以写遗嘱吗?”
  他又望定她,不语。
  芳子把身上所有的金圆券都掏出来了,一大叠,价值却很少。她欲放:
  “连个买纸的钱也不够。”
  狱吏递她一小片白纸。
  芳子在沉思。
  他道:
  “要快,没时间了!”
  她提笔,是远古的回忆,回忆中一首诗。来不及了,要快,没时间了,快。她写:
  有家不得归,
  有泪无处垂;
  有法不公正,
  有冤诉向谁?
  芳子珍重地把纸条折叠好,对折两下,可握在手心。解嘲地向狱吏道:
  “我死了,中国会越来越好!我一直希望中国好,可惜看不见!”
  狱吏一看手表。
  她知道时辰已到,再无延宕的必要,也没这能力。生命当然可贵,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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