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姊镇宅(上) 第3章

  楼天临听得直皱眉。“嗯……很有道理,但路明,你能告诉我,你可曾看到这方圆百里哪里有人家?”
  “呃……没。”路明噤声了。
  众人又行了几里地,此时天色完全黑了,就在他们死心想着恐怕真要在雪地里过一夜时,忽然见到了一缕炊烟。
  “有人家!有人家!”路明欣喜若狂的喊道。
  “去看看。”楼天临并不抱希望,有人家,未必有人住;有人住,未必愿意借他们住一宿,尤其他们是五个大男人。
  路明向前拍门,意外的,门很快开了。
  门一拉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童冲出来,小手臂一张,不管不顾地就一头扑进路明的怀里哽咽道:“爹!”
  “呃——呃——”一时之间,路明举高了手,吓得不知所措。
  楼天临似笑非笑。“路明,想不到你在此处有个孩儿,还这么大了,藏得真好啊。”路明苦笑道:“少爷别说笑了,小的不认识这孩子啊。”
  偏偏,小男童揪着路明的衣摆不放,头使劲往他腹部钻着扭着,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哭喊道:“爹!我不管,我不管,你是我爹!爹回来了!”
  里头匆匆出来一个提着灯笼、梳双丫髻的少女,她硬把小男童从路明身上拉开,蹙眉喝斥道:“别闹了,进宝,他不是咱们的爹。”
  虽然她也没见过她爹,不知她爹长得如何,但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绝不是能生下她这个大姑娘的年纪。
  “是啊,我不是你们的爹……”路明松了口气,他可是还没娶妻的小伙子。
  银衫一手牵着进宝,一手把灯笼举高照着眼前几张陌生的面孔,狐疑地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路明朝银衫作揖一礼。“是这样的,姑娘,我们迷了路,四下都没见到人家,这种天气实在没法露宿荒野,能否在府上叨扰一晚?若得姑娘首肯,定当感激不尽,略奉薄酬。”
  银衫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完全黑了,雪越下越大,他们家在村尾,距离上一户人家至少要走上半个时辰,若他们再迷路那就不是半个时辰的事了,恐怕是走到天荒地老也找不到人家投宿的,而她从来就不是会拒绝求助者的那种人,加上看他们神色服饰自有一番尊贵,断不会是来打家劫舍的。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家不大,你们……”她看了看,有五个人和五匹马。“恐怕要挤一挤。”
  路明喜出望外,一叠声地道:“没问题、没问题,我们就是需要一个避雪的地方,等天亮我们就走,绝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点石、成金把马匹安顿好,几人随着银衫进了有四间草房的院子,刚迈进门就听到几个孩子传来的吵闹声。银衫打起外屋的棉门帘。
  楼天临看着那五个在堂屋里跑来跑去的孩子,加上银衫手里牵的那一个,一时有种错乱之感,虽然有男有女,可怎么……都长得那么像?
  瞥见他的眼神,银衫简单的说明:“他们是两对双胞胎,一对龙凤胎,分别是八岁、七岁和六岁。”
  双胞胎之于她有特殊意义,前生她的弟妹——小安、小薇就是龙凤胎,过世的时候才五岁,和这个家里最小的那对龙凤胎年龄相仿,所以她毫无滞碍的接受了他们,花了一天时间便能准确的分辨出他们,喊对他们的名字。
  穿越醒来,自己成了十七岁的花样少女,面对嗷嗷待哺的六个小萝卜头和一个病西施,让她忙得没有时间伤心前尘往事。
  再不甘又如何?她和郭启轩已是两个空间的人了,她永远无法从他嘴里听到解释或辩解。虽然她很想知道参加完她的丧礼,他会如期和陆海倩举行婚礼吗?她因为交通事故死掉,他不必做那个坏人,不必开口辜负她,他是否松了口气?
  明知道想也没用,但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绪还是难以平静……
  “在下楼天临。”楼天临深施一礼,引她注意后说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中可有大人,我等借住于此,当与主人问候一声。”
  他原是没注意到这好心借宿的少女长得是何模样,是她脸上的神情忽而感伤,忽而黯然,忽而自嘲,忽而不甘,似顷刻间多种情绪蜂拥而来,引发他的好奇,他这才定睛看着她。
  跟着,他发现她虽然素面朝天、容色憔悴,但身段窈窕、容貌秀丽,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重要的是,这少女并没有把眼光定在他身上。
  他是京城知名才子,十八岁时便在殿试高中状元,是无数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向来只有女子看他,没有他看女子的时候,今日却留心起一个小村姑,他自己都意外。
  “小女子孟银衫,我娘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我等会会跟她说你们迷了路,要借住一宿。”
  看也知道这自称楼天临的人肯定是这几个人的主子,除了他的衣饰分外不同外,其举手投足也不一般,不知是哪来的贵公子跑来这山村里迷了路,要是他们当真会略奉薄酬,不啻可解她的燃眉之急……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懊恼起来。
  眼前这人意态潇洒、英英玉立,气质更胜美玉,说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说得过,可她竟没有丝毫怦然心动的感觉,都怪她前世只看着郭启轩一人,早养成了眼里没有别的男子的习惯。
  她郑重对自己说,这习惯不好,要改,她应该要多看看别人,不要再像前世那么傻了,只认定了一个,就以为对方也跟她一样不会变,痛过才知,没有什么不会变……
  “大姊,我饿了,要吃饭。”孟来宝过来拉拉她的衣摆。
  银衫收回飘太远的思绪,摸摸孟来宝的头。“好,大姊去做饭。”
  “几位随我来。”银衫先带他们到弟妹们的房间,跟着便去做饭。晚上她去跟她娘睡,弟妹们就睡她的房间。屋子本来就不大,就三间草房,前面堂屋,后面厨房、茅房和净房,忽然挤进来五个大男人,显得更小了。银衫心无旁骛的在厨房烧火做饭,煮了一大锅菜肉汤,当然是菜多肉少,再把家里所有的窝窝头和馒头都放进锅里热,另外煮了一小锅黏糊的粥。
  煮好了,她在堂屋里摆碗筷,一边喊道:“楼公子,我做了点粗茶淡饭,几位不嫌弃的话也一块吃吧!”
  路明饿坏了,一听她喊,不等楼天临这个主子爷有所表示就飞快冲了出去,他朝银衫笑嘻嘻地施了一礼,“姑娘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姑娘实在与众不同,怎么说呢?他家少爷走到哪里,姑娘们的眼睛就跟到哪里,没事还个个羞答答的,可这孟姑娘却是把他家少爷看得和他们这些下人随从一般,一视同仁的对待,实在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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