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曲 第3章

  于是归家的行程一延再延,半个月后,佟家善良的老爹得意洋洋地宣布:这个拾来的孩子从今以后就是他的儿子了!不顾闺女反对,将之安置在自家陈旧的马车里,快乐地起程回关东。
  
  ※※※
  一年后。
  冬日夜长昼短,鸡叫三遍后,天才蒙蒙亮,烛雁照旧被阿爹的碎碎念吵醒,翻个身,习以为常地再度朦朦睡去。
  模糊的念叨声不绝于缕地钻入耳中——
  “阿岫,你冷不冷?”
  “昨晚睡得好不好,做梦没?爹没睡得太死踢着你吧?”
  “喝不喝水,上不上茅房?”
  “早上想吃什么,一会儿叫丫儿给你做。”
  “明天爹去打狍子给你吃,剥了皮给你做对护膝,天越冷,狍子皮越显暖和……”
  偏心!对她这个亲闺女都没这样嘘寒问暖过。不经意地想着,渐渐睡深。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敲炕沿声,“梆梆梆”的,让人生恼。
  “起来起来,当你是满人家姑娘哪,养尊处优的,这么晚还不起!”
  烛雁不耐地一睁眼,吓得佟老头气势全消:“呃,那个……阿岫找你。”
  慢吞吞坐起,拢了拢睡得散乱的长发,烛雁还贪恋着被窝的温暖,磨蹭了一阵才从褥底拽出小袄穿上,“他手脚都按摩完了?”
  “嗯。”佟老头边往外走边叮嘱,“我去点炉子,你给阿岫梳头擦脸,不许再睡了啊。”
  烛雁打着呵欠叠起被,一大早的炕犹有余温,抱着褥堆又情不自禁眯眼。阿爹在门口催命似喝了一声“还睡!”吓她一跳,皱皱鼻子穿鞋下地,凉气随即袭来,赶快趿着鞋子一溜小跑进了东屋。
  东屋炕上躺着一个人,是一年前从陌生人变成家里一员的年轻男子,他当初从昏迷中醒来,至今不会说不会动,要帮他穿衣吃饭,梳发净面;要伺候他洗澡方便,教他说话认人……阿爹被折腾得乐在其中,却牵累不幸生为佟家女儿的她。
  爹请邻居时老先生为捡来的爱子取名,时老先生大笔一挥写下“白岫”二字,取白云出岫之意,喜得爹爹整日阿岫长阿岫短,她这位哥哥无甚反应,她的耳朵倒快要生茧。
  一年的将养也不是丝毫不见起效的,至少他会看人了,也会偶尔发出单音字,最让佟家阿爹椎胸顿足的是:他说出的第一个词不是“爹”,而是——“丫儿”。
  烛雁将白岫扶起靠在墙上,他在看自己,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他现在能认得一些人,像爹和她,邻居泰占大哥、时老先生及其独子汉庭哥,因为自己与他朝夕相对,他便很明显地尤为亲近依赖她,每天大早一醒来,就用眼神示意要找她,像只刚脱壳的鸡雏。
  褥里暖乎乎的,烛雁睡意未褪,将被子拉起来覆在他和自己身上,围得密不透风,趁佟老头在外头通炉子生火,偷偷倚着白岫肩头再打会儿瞌睡。感觉才一合眼的功夫,狡猾的阿爹就在屋外敲窗棂:“还睡还睡?太阳都老高了!”
  好烦……烛雁决定今天再教白岫说两个字,气翻她那啰嗦偏心的阿爹。
  ※※※
  “烛——雁——”
  拉起他的手,将指腹抵在自己的唇上,让他感觉口型变化:“烛——”
  白岫安静地看着她,眼瞳如初生稚儿一般纯净清澈。
  “雁——”执着他指尖,抚在她咽喉处,让他感受声音的震动。
  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觉得好玩,渴盼地盯着烛雁,希望她再次重复,等待那一刹传来的有趣触感。
  “来,你也说:烛——”烛雁把他的手放回他自己咽喉上,拉长音调地教着:“烛——雁——”
  他不肯了,皱着眉,垂下眼,拒绝学习。
  “好吧……”烛雁妥协,重新换位置,“跟我学:雁——”
  白岫全神贯注地观察她的颈子,完全置她的苦心于不顾,半个音也不发。
  烛雁微恼,戳一下他的头,嗔斥“真笨!”
  这一句他却像是听懂了,受伤地看过来,委屈的眼神让烛雁禁不住发噱,将笑忍回去,板着脸道:“你想在这白吃白住一辈子不成?早点学会说话走路,我也好放心跟爹进山,再不学,明天就把你扔进山里喂狼!”
  威胁恐吓完毕,再教时,他果然乖很多,只是仍不大开口。教了快一整天,他也没学会,烛雁累得口干舌燥,有些气地一点他额:“笨笨笨!”穿鞋下地去给炉灶添柴。
  “烛雁,烛雁,你在不在?”
  有人在院里喊她,是汉庭哥。
  开门让他进屋,他犹豫一下才走进来,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知道避嫌了。“白大哥在吧?”
  烛雁奇怪地看了眼时汉庭:“他不在家还能在哪里。”
  他有点尴尬:“那,佟伯打猎还没回来?”
  烛雁戳破他的拐弯抹角:“你到底是来找谁的?”
  时汉庭语塞,顿了一阵方道:“是我爹让我来问,你今天怎么没过去习字?”
  “啊,我忘了。”烛雁才恍想起来,她多半天陪着白岫,竟误了去时家学字的时辰,“我在教大哥说话。”
  时汉庭瞥了下炕里靠墙而坐的人,“这么久都不见效果,白花了多少力气,也不知他是不想学还是学不会。再说,看他不急不燥的,就不想早一天恢复回去看看家里人?”
  烛雁蹙眉,注意到白岫垂下眼睫,像是不大欢喜,他已能从别人语气中听出喜恶爱憎,如同渐渐脱离蒙昧的胎期。一岁半岁的婴儿都会看人脸色,何况已入成年的他,一旦他能说会走,就会离此回京了罢,他的家人父母……该有多焦急盼他归返。
  她坐上炕沿,仔细看着白岫隽逸的眉眼,淡淡笑,“大哥生得很俊。”
  整整他领口衣襟,“也很聪明,现在只是忘了怎么说话走路写字,等有一天想起来了,会比汉庭哥说得还好,走得还快,唔、比汉庭哥识的字更多,比爹的功夫还强。天上的海东青,地上的梅花鹿,大哥都会轻轻松松捕到。”
  白岫抬起眼,清清澈澈地看她,似乎懂又似乎不懂,但他喜欢烛雁这样柔声和气地同他说话,喜欢赞扬鼓励的语调,温暖和煦的眼神,轻柔关切的抚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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