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恋飞鹰(上) 第11章

  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近来她总是睡不好,他清楚不是因为恶梦,过去几年来,她不曾再因恶梦惊醒。
  可是近日,她总在躺下后,反复久久,才会真正睡着。就像今夜,她就寝至今,都还没真正入睡过。
  客客的衣料声,再次轻轻响起,可是这回,那声响却不只是翻身而己。
  沈飞鹰察觉到,屋里的少女坐了起身,水灵灵的双眸隔着窗根瞅着,教他脊背不由得抽紧。
  「鹰。」
  果然,下一刹那,他听见娇嫩柔弱的语音,叫唤着他的名。
  「你进来。」
  看着靴前那朵小花,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垂下在胸前交抱的手,却没依言进门,仍旧站在原地,淡然开口说道:「还没到添油的时辰。」
  这句回应,教罗梦沈默,有些恼了。
  他虽然没有瞧见,却也能精准猜出她的情绪。
  这些年来,他早已晓得,那温柔优雅面具下的真正脾性,她生来貌美,被人人捧在心上、握在手上,很少有人会拒绝她的要求。她从小就比同龄孩子要聪慧许多,不着痕迹的用她的美貌、柔弱与心机,让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做事。
  「我不是要你添油。」罗梦悄声说。
  他依然背对着门房,恭敬有礼的再说道:「小姐需要什么,直接跟属下说就可以,我立刻就去备来。
  屋里,再度陷入静默,隔了半晌才又有声音传出。
  「我睡不着……」软嫩的声音,飘在寒冻的空气中,落入他的耳中,带着怯怯的问:「你不能进来陪我一下吗?就像是以前一样?」
  那声轻问,几乎带着恳求,教他心头微紧。
  可是她己经芳龄十三,不再是八岁的女娃儿,甚至己经来潮,都能嫁人了。男女终究有别,要是没有重要的事,他不该再进她的房间。所以,他只是垂眼看着那朵小花,淡淡的说道:「夜 己深了,属下进房,于礼不合。」
  她又沈默了。
  一会儿后,衣衫的窸窣声再响。罗梦没有死心的乖乖躺回床上歇息,反倒是下了床、披上衣裳,走到门边。
  然后,门开了。
  清幽的香气袭来,如芙蓉般柔软的裙摆,随着莲步轻移,终于停在沈飞鹰的面前,盖住那朵他注视己久的小花。
  十三岁的罗梦,比起十二岁的罗梦,更加美得如梦一般。
  廊上的灯笼光晕下,她昂着小脸,红唇轻抿,绝美的容颜带着从不让外人瞧见的恼火。可是,即便是生气,她也是美的,美得让人心疼且紧。
  望着眼前的男人,她无法移开视线,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满满都是他的存在。
  今年他就二十一岁了,她亲眼瞧见,他在练武场里练武时,藏在长衫高袍下,虎背熊腰的结实男性身躯,不比同堂里的镖师们逊色。
  他原本己经练成精湛的剑法,却因为她而废了。她深深记得,他为她挡刀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犹豫,为了不让她担忧,神情不露半点痛楚,反倒还先探看她是否受伤。
  虽然,无法再施展剑法,可是他不曾因此荒废武功,比起大风堂内所有人,他练武总练得比谁都勤。
  勤能补拙。
  他利用为她守夜时,修习内功,将内家功法练到了,超乎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境界,爹爹说他是练武奇才,唯有她知道,他是花费了多少心力。
  就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在这儿吹风,要他进门歇歇,但是他却顽固得像颗石头般,教她好生气恼。
  原本,罗梦想仗着堂主千金的身分,对他下令。可是,当她走到他面前,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气却又莫名的消了。
  唉,其实啊其实,她该气该恼的是自己。
  他哪有什么错呢?
  打从一开始,就是她不愿意,让他卸下职务。
  明明她就是可以,要求爹爹换人轮替,让他休息的。可是,只要一夜没有他在门外守着,她就难以成眠,任何人都不行,非得是他不可……
  「小姐,夜深了,你该早些歇息。」罔顾她的注视,他面无表情,好整以暇的说着。
  她动也不动,不肯听劝,软软的娇声说道:「我睡不着,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
  表面上是问话,但是不等他回答,她己经回身,敛裙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仰望着前方在月下绽放的白梅。
  梅花的时序己近尾声,朵朵的花儿几乎落了一地。
  夜风又来,吹落几朵白梅,扬起她的长发,她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春寒,白嫩的小手拉紧外衣,娇小的身子瑟缩着。
  沈飞鹰还是不动如山。
  望着不断落下枝头的小花,罗梦只觉得心头莫名难受,一时之间,吹来的寒风好似又变得更冷了。她不自觉伸手,接住飘转到身前的花办。
  小手接着了花,却让寒风灌进衣襟,她冷得直打哆嗦。然而,下一瞬间,一股热气从旁而来,替她挡住半边的风。
  罗梦心中欣喜,转头看着,终于愿意坐下的沈飞鹰。他还是没有瞧她,黑眸望着茫茫夜色,脸部线条比先前更冷硬。
  只是,他的动作,不但暖了她的身,也暖了她的心。
  她将手中的梅花,送到他面前。「喏,帮我拿着。」
  毫不迟疑的,沈飞鹰伸手,任她小心翼翼的,将娇柔的小小花儿,放进他的手中。
  盈白的梅花,在他黝黑的掌心里,显得好小好小,衬得他掌中的伤疤,更加丑陋。
  她心头一紧,不自觉以指尖,轻抚着那道几乎撕裂手掌的伤。
  「现在,还会疼吗?」她悄悄的问。
  「不。」他吐出一个字,又将手缩了回去。「多谢小姐关心。」
  那木然的神情,教她顿时黯然。她自小聪明过人,总能猜透旁人的心思,却无法拿捏他的一丁点儿思绪。
  爹爹说,他自称属下,是因为要来报恩。但是,他已经报过恩了,老早救过她与爹爹无数回,根本不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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