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妻嫁临 第30章

  可惜想归想,他还做不出人面兽心的行径,有孩子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眼想着怎么上那张石床,如果和她秦得更近些,夫妻间的隔阂应该能慢慢修补起来。
  他不急,一步一步来,就像行军打仗,耐不住性子的人注定出师不利,兵败如山倒。
  「喏!拿去。」热汤一塞。
  「嗯,多谢。」他不怕烫的一口饮尽,不一会儿,身体热了起来,额头冒出细细的蒲汗。
  「饿不饿?」李景儿若无其事的问。
  「饿。」真饿了,不是假话。
  「你等等,我给你弄吃的……萧景峰,我看见你噃角扬起了,别以为我顾念旧情,我只是不想有人死在屋子里,拖具尸体出去很麻烦。」她是基于人道主义,死刑犯也能吃饱了再上路。
  「我知道。」但他仍遏制不住心底的乐。
  「知道个毛,绿头乌龟。」她指着他身上的绿布。
  李景儿也晓得心软的毛病要不得,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逃难的途中捡了七个孩子,搞得自己阮囊羞涩,差点沦为乞丐婆四处行乞。
  只是要改得过来就不是她了,尽菅她不喜欢小孩,还是不忍心看到孩子受苦,极尽所能的帮助他们,人溺己溺,人饥己饥。
  「我好久没看到白米饭了,真香。」是故乡的味道。
  南方食米,北方食面,萧景峰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人的大饼,但打了几年仗,他什么都吃。
  因为饿呀!军中伙食常常供应不及,他们是有什么吃什么,饿极了还捉过田鼠吃,能饱了肚子才有命回家见爹娘。
  因此他一瞧见用大锅子装的香软白米饭,眼眶热辣辣的,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得吃就吃,将就点,那是我们吃剩的剩菜剩饭,扔了喂鸡很可惜。」原本她打算加点水,明早煮粥吃。
  李景儿也太随兴了,找不到海碗盛饭,直接端起煮饭的锅子,将半盘的炒大白菜连同菜汁倒进锅子,又把剩半截的炸鱼头也搁上去,加上几片炒肉、几块三杯兔肉和清炖豆子,这么一锅也够一个大男人饱餐一顿了。
  「不将就、不将就,很好吃,这鱼头炸得很酥,肉一点也不老……这是什么?」
  没有筷子,萧景峰用饭匙舀着吃,他一插好像顶到什么,把白米饭拔开一看,是一颗白煮蛋。
  没能忍住的,他边吃边落泪,这颗蛋一看就晓得是特意为他留的,他的妻子、他的孩子,还是念着他的。
  「饭饭很难吃吗?」
  暖暖的小手抚上萧景峰面颊,他一僵,不敢动,内心激动得彷佛草原上有万马奔驰而过。
  「好吃。」
  「那你为什么哭?」她帮他擦泪。
  「因为太好吃了,我感动得哭了。」这小丫头长得七分像她娘,弯弯的月牙眉,圆圆杏眼,小嘴巴。
  「你别怕,不好吃就不好吃,娘说要说实话,我也不吃绿绿的菜菜,娘逼我吃,我哭了还是叫我吃……」娘坏,绿菜菜,苦,她都哭了,娘说不吃会生病,营养要均衡。
  什么是营养,会飞的萤火虫亲戚吗?
  听到自己被同情了,萧景峰哭笑不得。「你不吃娘会打你吗?」月姐儿脖子一缩,朝她娘偷看了一眼。「不打,但要吃更多更多的菜菜,有这么多,月月怕。」
  小手臂一画,画了个大圈圈,表示她要吃很多菜。
  「要吃菜才会长大,你看爹吃好多的菜。」他脱口而出,一口把白菜吃光。
  小丫头嘻嘻地捂嘴笑,小脸蛋宛若盛开的白玉兰。「是叔叔,不是爹,月月没有爹,爹死了,打仗,你说错了。」
  他一听,心酸死了,「你爹没死,他在……」
  「月姐儿,不早了,是不是该上床睡觉了。」
  「人死不能复生」,他还是早日入土为安。
  「娘,月月还不困,跟叔叔说话。」月姐儿头一次没听娘的话,她想多陪陪可怜的人。「不,你困了,眼皮都垂下来了,好困好困,要睡了。」李景儿先捂住女儿的双眼,将她眼皮往下覆,以诱导的方式告诉她该休息了,孩子的心思很单纯。
  「月月不困呀!我……」说不困的当头她打了个哈欠,小手揉揉发涩的眼,小脑袋瓜子往下一点。
  「困了,小羊羊找你玩喽!」
  一说到小羊羊,月姐儿真的困了,在梦里数羊,很快就睡着了,她眼皮一直往下掉,一直往下掉……
  「来,妹妹,哥哥带你去睡觉。」怕妹妹被人抢走的霜明赶紧过来牵妹妹的手,陪她慢慢走向床。
  「呢,谢谢锅锅。」她好困了,要睡觉。
  「不客气。」小胳膊、小细腿的奋力地将妹妹推上石床,担心他把人择着了的萧景峰看得心口七下八上。
  先上床的霜真把被子拉开一角,眼睛已经睁不开的月姐儿钻进去,头一沾枕,被子一盖,酣然入眠。
  她是标准的一秒睡,小孩子的通病,前一秒还嘻嘻哈哈的玩汤匙,再一看,没声音了,低垂着头,已然入睡。
  「我自己的女儿我还不能认……」萧景峰说得委屈,化悲愤为食量的大口铲饭吃。
  「认了之后呢?你要带她走吗?」他在兴头上,想得不够周全,女儿当然能认,但然后呢?
  「我……」他忽地梗住,无话可说。
  他自个儿就住卫所营区里,虽说有个独立的小院,但是住上一家人太逼仄了,还不如这山里石屋。
  「你是随军队调防的,今日在三河卫所,谁知明日又要调派到哪个犄角疙瘩,你自己都不安定,又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女儿还小,不能跟着你东漂西流的迁徙。」当兵的就是这点不好,银子少,风险大,居无定所。
  「我可以买个宅子安置你们,我一得空就回来看你们……」他提出办法。
  「你是指三年五载,还是十年回来一次,如果你被调到边关呢?以你的官职只怕要在那边安家了。」有的将领一辈子也回不来,埋骨异乡,若无异心,边关守将少有调动。
  他一僵,一口饭含着几乎要吞不下。「最近在议和了,不打仗,若一、两年内边关战火未起,我们这些被征调的民夫就会卸甲归田,各自回到原籍地重操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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