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 第19章

  傅岩逍双手环胸,直直打量着兀自发楞的刘若谦,笑谨道:“哪里做的皮偶,如此逼真?”
  “正宗太原刘家出产,童叟无欺。”刘若谦不慌不忙的回嘴。
  “很好,如果刘兄的元神已归位,咱们是否可以谈谈今天的来足下,所为何事?”领着刘若谦坐上榻,自己也脱鞋盘坐上去。
  织钝这次并未寻垃于刘若谦,款步轻移到纱帐后方的琴台上,纤指撤出轻缓沁人心脾的乐音,而不致于打扰到两人约谈的兴致。
  “所为何事?机敏如傅兄,如何猜不出?若心里没个底,怎会允了小弟的邀约?”刘若谦斜脱以对。
  傅岩逍似笑非笑道:“您是要商讨正事或是仍认为你我客套得还不够,需要再花上半辈子的光景来补足?”
  简而言之,也就是要刘若谦废话少说。明明是他自己先来这一套的咄!想跟着玩还会被嫌弃。什么道理?
  不得不说傅岩道是刘若谦二十七年生命中遇过最难捉摸的人。不以全副精神抗对绝对会落败得惨不忍睹。
  好!他卯上了。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直言道:“傅兄想必知晓舍弟逐阳曾经是今夫人的未婚夫婿。你既然让他们在昨日相见,必然有其计较吧?”
  傅岩逍点头承认:“没办法,谁教妍儿落到他手上。”
  “我们可没干了什么掳人的勾当,傅兄言重了。”
  “说着玩的你也当真!”不客气的去过去一记白眼,迳自道:“据闻霍逐阳当了“驿帮]的代主三年以来,以冷漠少言著称。而我的夫人凝嫣吃了很多苦,又因亲人一一亡逝而郁郁寡欢。各自过得不快乐的人,也许凑在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昨日我从凝嫣那边得知霍公子为了维护她的名节而决定终生不认妍儿这个骨血,让在下好生感动。于是刘儿的拜帖一来,小弟也就允了。如果刘兄还跟得土小弟的砖念的话,相信我们今日会共识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论。”
  不愧是临安第一商贾!其口舌伶俐敏锐的程度想必从未有人招架得了。有什么人能够这般自如的在正经里透出揶揄的剌、奚落间又可把正事明白表达?让对方在饱受摧残下还得努力点头?他算是开了眼界了。
  “什么叫。皆大欢喜”的结论呢?”居下风多次,再呆的人也会钻研出一套求生本领。少说就少错了,以逸待劳是明智的抉择。
  “当然是家三口团聚才叫欢喜呀!难不成安排他们每年七夕相会便是了?”
  刘若谦点头。
  “一家三口团聚并不困难,但还有太多的杂事囤置在周遭,不知傅兄有何高见?”
  “恕小弟愚昧。”傅岩逍硬是不肯透露些许。想知道这位刘公子来临安十数日,对情势有哪些高见。
  这家伙要是真愚昧了,天下间还有机敏的人了吗?页客气了。
  “首先,我想知道贝镇平兄弟有没有策画恶狼山的杀戮,将迎亲队伍全部诛绝。临安城内只说着迎亲人马遭受恶狠出的狼群攻击,然而当年我救下逐阳时,却有七、八处深可见骨的刀伤险险为之丧命。当年是谁传回来这个消息的?”
  “迎亲队伍过了吉时而未至,一日夜后,由贝定平派家丁沿路拔去,才在恶狼山下发现遍地残缺的尸块。”这一点傅岩逍也有诸多疑惑。但在迎亲人马死绝的情况下,无从追查起真相。现在有了幸存的霍逐阳来指证,所有疑问将会有正确的解答。
  “最有可能加害逐阳的,无非是林金生以及贝镇平兄弟。逐阳已与林家人马见过面,并没有任何异状。现下贝家人也急欲与逐阳攀上关系,我们决定出我出马商议,让逐阳暗中追查贝镇平宅邸中有无当年参与诛杀的盗匪面孔。”刘若谦说明了自己这一方初步的目标后,不解的问道:“以贝、林两家的野心来说,这些年不可能从末加害于你,我不明白你为何姑息。”虽然尚不敢自称十分了解傅岩逍这个人,但基本上此人绝对不是以德报怨的烂好心人。
  “因为我后来发现霍逐阳还活着。我等他来了结恩怨情仇,然后迎回他的珍宝。”既然正主儿尚健在,哪里需要自己多事?顶多一切底定后,跟在一边踹两脚乎复自己怨气算数,没他充英雄的机会。
  他识时务得紧。
  刘若谦深深看着傅岩逍,为他缜密的心机感到佩服。一个人有深沉的心机不稀奇,重要的是能忍。
  这种人不结交为朋友,未免可惜。
  忍不住的,他脱口道:“也许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
  “永远不可能。”傅岩逍回应以有礼的冷淡。并且将这题外话搁开,又讲起正事。
  刘若谦差点伸手捧住自己千疮百孔的心,那儿正在淌血哩!生乎第一次被拒绝、不被当一回事,一张老脸皮呈现暗红……。
  好想……好想抡拳揍人。
  一道凌厉的视线牢盯住他,他看去,对上仇岩向来木然的异眼翻涌着警告与敌是警告他别轻举妄动,抑或是……其它?
  怒气一下子化为云烟,刘若谦心中某个莫名的疑团又扩大了数倍。那种没来由约敌意,来自织钝、仇岩,搞不好日后若有机会与傅宅的家丁、丫头相处,也会有相同的待遇。为什么?
  傅岩逍一定可以给他解答,但期望那小子开金日,恐怕得等到下辈子。
  他有个感觉,周遭人的举止,肇因全来自傅岩逍。
  这是场不分乎的对峙,但由不得他退怯。而他从来就不是怕死之徒。想来他是得不到合理的待遇了。
  无妨!就这么着吧!
  第六章
  月皎星稀,相同的夏夜,不因地处不同而有所改变。在最沉寂的深夜忽地转醒,所有人都睡下了,连打梆子的更夫也不复听闻。
  以一袭罩衣凭窗,犹显燥热。想是炎气太盛,所以醒了来。倒了杯水缓缓辍饮,漫不经心的将眼光投注在暗沉的前方,思绪说摇出天外。
  那样的梦,已太久不曾来过。倒不是刻意遗忘或回避,只是人总不能只活在缅怀中追思一些改爱不了的事。
  二十年以前的人生为父母、为乳娘,为种种世俗的牵绊而活已太足够,前尘旧事实在没几件值得记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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