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兰青(上) 第25章

  如果当初放手,让大妞去学去见识,她这一生才不会白过,也许逃出生天的机会更大些。
  他躺在湿冷的泥地上,身上的疼痛麻痹了,他的手指微动,碰到一颗当日散落在地的蜜饯。他费力地捡起放进嘴里。
  满嘴的血味,尝不出那种酸酸甜甜的美味来,但,这能让他作梦,回到过去那间小屋子的快乐时光。
  他又摸索着,再摸到其它蜜饯,一颗颗塞进嘴里。
  一天、两天……到底几天了?他从不奢求有人会来救他,只求大妞还活着。
  活着死着、活着死着……兰绯反反覆覆折磨着他,明知不该随兰绯的话动摇,但他就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渴望。
  他咳了一声,温热血丝从嘴里喷出来。
  以前他怕大妞长大后,失去单纯的心而疏远他,这两年他心境却是大有不同,大妞愈大愈是懂事,虽然少了同龄该有的智慧与机灵,却比以前在乎他,让他变得贪心,希冀大妞每长一岁更看重他,甚至,他放任着自己对未来小小的期待——大妞不会变,她永保这份无垢的单纯,不会记起过往血案,她的眼里只有他这个又脏又自私的兰青。
  可是,现在,他的梦全碎了。
  咚——咚——咚——
  折磨人的鼓声又起。兰家催人命的特殊鼓声,让人心生恐惧害怕,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轮到他身上,每天这鼓声一起,他就知道又要受肉体上的折磨了。
  咔的一声,铁笼的门被打开了。
  果然要开始了,一天连着一天,他几乎都以为已过了十年。
  “今天,再来试试新花样吧。”门口的男人笑道。
  兰青没有回应。
  大妞……如果他能把大妞彻底自心头割除,那么他的牢笼生活绝对会好过些。兰青闭目,准备承受新一轮的心理摧残。
  *
  正月十五,有弟子乐得开怀匆匆回庄。
  师兄双臂环胸在练武院的墙头看着,他一时好奇跟着爬上墙头,问道:“师兄,十五了耶,你怎么不去吃碗元宵?”
  师兄不说话,目视练武院。
  他跟着看去,脱口:“还在练?”
  “还在练。”小师兄乎声说着。“跟一个月前练的一模一样。”
  “她真是笨蛋!照她这样练下去,只会丢了春香公子的脸!”他仔细观看一阵,好想捶心肝哪!春香公子收了一个蠢徒弟,这套基本功从去年十月练到今天,还没练个形出来……
  他们这些弟子看戏看两个多月就看腻了,毕竟这笨妞上一招练完他们脑海已自动自发演练下一招,不用春香公子教,他们都会了!这样说来,已经快—年了啊……
  “咦,今年她没上花车哦。”
  “花车?”小师兄疑问。
  一大伙都是城里人,每年正月十五花车绕城一周,我记得她小时候就年年上车……可能现在她爹不在了吧。师兄,我必须说,除了她以外,任何一个人只要有她的努力,十年之内必有小成。”每天天未亮她就在练功,天黑了大家睡着了她还在练,这种毅力云家庄没人比得上,但,他还是要说,也只有笨蛋才会拥有这种钢铁毅力。
  他回庄本是要呼朋引伴再去夜玩一场,但小师兄没有离开,他也不太敢离去,只好一块看着她练武。
  真的好笨拙,有几次真想冲出去纠正她。妒忌?如果要这么笨与这么的努力,才能学到春香公子的武艺,他宁愿不要。
  人家十年小成,只怕她五十年内都无成,谁还会心胸狭隘去妒忌她?
  他长叹了口气。“我都看不下去了……”
  此起彼落的同意自他周边响起,他一回头看见所有小弟子都挤在墙头偷看。
  “你们……”
  有人从他身边翻出墙头,他回神,竟是小师兄落在庭院里。
  “你!”小师兄直接拐了她一脚,她站地不稳跌了个狗吃屎。他骂道:“如果你习得正确,今天十个人拐你,你都不倒。你到底会不会?手抬高,不是要你拳头出力,过来,看我怎么做!”
  她赶紧爬起来,认真看着他比试讲解。
  墙头上的弟子纷纷跳进来七嘴八舌:
  “我也看不下去了,大过年的要再学不好,你一辈子都别出师了!”
  “对啊对啊,我一想到春香公子成白发老头还要拖着你这个徒弟我就心寒!”有少年捶胸顿足着。
  “快点啦!看清楚,咱们这样推小师兄他都不倒……今天你要练不成就别睡了!”
  “听见了没,你至少二十年内要有点成就,不然就对不起咱们!”
  云家庄弟子发狠,决定好好“指导”一下这个外来的笨丫头。不能丢云家庄的脸,不能丢春香公子的脸,最重要的是,得先教好这笨妞,他们满腔的妒意与怨恨才能继续发展成蓬勃大业!
  一轮明月,粲然满地,傅临春双臂环胸,倚在墙后,半合目任着这些小孩纠正她的招数,直陪到天明。
  *
  伸手不见五指。
  兰家弟子拉开铁笼里的锁链,才进牢笼里就踢到一颗被踩烂的蜜饯,甚至,那个关大妞的头骨在不知第几次对兰青的虐待里已碎成数十片。
  每次进到这个牢笼里,他总是心惊肉跳,没法想像如果自己长久待在这种地狱里是否能熬过半年,不,他很清楚就算一个月他也熬下过。
  他又踩到一颗蜜饯。
  他忘了从何时开始,牢里的兰青已经不在乎那个关大妞的生死,任由她的头骨被家主打碎。正因不在乎,所以家主近日焦躁无比。
  “又要开始了吗?”牢里深处,轻哑的男人声音响起。
  兰家弟子防心甚重,立时停步不动。
  “我身上有铁链,怕什么?”男人轻笑,声音粗哑但仍是好听。“我只是在想……咳……我很想看看现在我到底变成什么德性?兰林,你打盆水让我清洗后,再折磨我吧。”
  那声音,有点了无生趣,兰林想着,为此他更为谨慎。兰绯跟兰青同父所生,能在这种地方忍受各式蚀骨毒害长达一年,却没有自尽的心念,这样的人不能说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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