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 第12章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怎能不管?永二哥,倘若你为我而出事,你要我内疚到死吗?」
  「你内疚什麽?我既是西门家的义子,为弟求药是理所当然,难道要我当个无心人,置之不理吗?」
  「是为弟求药,还是为还恩情而求药?」少年气息断断续续的,有些激动:「永二哥,你一向是直心眼的人,我怎会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你我有缘做兄弟,这不就够了吗?这十多年来,你跟兄弟不亲,因为你从不当自己是西门家的人,你只当自己是个欠债人,你知我看在眼里有多难受吗?」
  西门永一向知道他想得多,却没想过他能轻而易举看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镇定地微笑,道:「我对你一向有兄弟之情,这是事实;我欠西门家一份恩情,这也是事实。我求药,是为还情,也是为了保有我恩弟的命,既然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求药,那又何必去追究细因呢?」
  少年深深吸口气,道:「永二哥,我桌上有地图,烦你拿过来。」
  西门永依言拿过眼熟的地图交给他。
  少年放轻声量,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当年我年幼无知,哭闹要出门,结果病重而回,你心怜我,便连夜画了南京城的地图给我?」
  「原来是我画的啊……」西门永恍然大悟。
  「你脾气一向火爆,对谁都不客气,唯有对我,一向克制自己。」
  西门永轻笑:「我若对你发一阵脾气,只怕你会吓得病发,何况我视你为亲弟,又怎会对你大发脾气呢?」
  少年微微一笑:「永二哥,你为我上天下地求药,哪怕把命赔了都甘愿,因为你心中并无留恋之人,若是死了,欠的情也当是还清了。」
  西门永默然无语。
  少年又道:「你对我,很是看重,说起话来一向也很温柔,而现在,我确信你心中多了一个可以让你温柔的人,以後你不会再有死了也无所谓的想法了。」
  「啊?」
  「方才你在提你的救命恩人时,你的脸上充满温柔跟怜惜。」
  西门永内心一震,喃喃道:「你这小子让我浑身发毛了。」他对那女人会有温柔?让他吐了先吧。
  在少年瘦小的脸上笑意更深,道:「永二哥,你让那姑娘知道你多少事?」
  「什麽事都……都不知道……就算她都知道,也是因为……因为她的话太少了,我太无聊了。恩弟,你好好休息吧,等大夫来了,看看药方如何配,说不得明儿个你就活蹦乱跳了。」
  「宁愿、宁愿,宁是姓,单一个愿字。永二哥,这是她自己取的吗?是不是她有什麽愿望想要成真呢?」
  西门永闻言,脑中轰轰作响。当日听她自报姓名,并没有想到这麽多……是啊,这名字该是她自取,她舍弃了过去的名字,就如同他舍弃了过去的阿勇——愿、愿、愿!她想要的愿望无非是——
  「永二哥。」少年小心翼翼地:「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透露什麽吗?」
  「什麽?」
  「你心怜、心痛,又气忿。是心怜谁、心痛谁,又气忿谁呢?」
  他的脑海赫然跳出半个月前还在相处的哥儿们,不由得心绪大乱。
  「我……我……」他勉强克制自己,端起空碗,压抑道:「我收拾碗,先走一步……」
  不待回应,他冲出房门,跑了几步,又倒回来,瞪著阿碧。
  「你说,我现在是什麽表情?」
  阿碧面不改色:「二爷一副凶神恶煞……」
  「呿,我就说嘛……」他安心了。
  「又狼狈,好像心事被揭露的样子。」
  「什麽心事!混帐,你眼睛长到脚底板了吗?」脑中忽而想起当日她那惊惧的表情。
  接著,他又想起自己一向大而化之,有话直说、有屁直放,管他人做何感想?敏感的思绪只用在恩弟跟……她的身上。
  见到她一笑,他反而松口气,说话还得挑三捡四,甚至见她很单纯地相信他,就觉得她让他又气又恼又……王八蛋地想要砍了那个玷污她的男人!
  不会吧?不会吧!
  他在那里过得很痛苦耶!她……她又不洗澡,煮的饭又难吃,对他也没什麽好脸色……他没那麽贱到去喜欢这种女人吧?
  「阿碧。」他慢慢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著她。「现在,我又是什麽表情?」
  「很後悔、很不甘情愿,又极力掩饰的样子。」
  「该死的丫头,你形容这麽详细干嘛?信不信我让你滚回老家去!」
  「奴婢是由老爷签下的,一辈子为西门家的奴仆,二少没法辞了我。」
  西门永瞪著她,见她毫不害怕地回视自己,脱口:「恩弟让你养大了胆子,她却没有人保护……啊啊啊,我到底在说什麽啊?干什麽扯她啊!」
  刚走进守福院的西门笑眼一眨,忽觉有人快如风地从身边跑过去。
  「永弟?他怎麽了?」没见过他如此失控过。
  西门义连头也懒得回,凉凉说道:「他可能自爆了吧。」
  「自爆?」
  「自己爆炸,简称自爆,大哥。」
  「啊啊啊啊——」
  远方传来好凄厉的叫声,好惨好惨,惨到未来的七十五天内,南京城百姓茶馀饭後最新的话题全绕在西门府打转。
  比方,西门家中所有的义兄弟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是因为西门府里手足自相残杀——才会夜夜传出那种惨绝人寰、垂死前的悲鸣!
  第四章
  第三年——
  一连好几天,都钓不到鱼,在附近换了好几个地点,仍然一无所获。偶尔,她心里会觉奇怪,但并没有刻意去钻究原因,反正她钓鱼只是打发时间,有没有鱼吃,那倒在其次。
  鱼钩缓缓沉入河面,她的唇忍不住扬起,想起去年此时她钓起了一个人。
  「今年应该不会了吧。」她搬了家,而他的长相也不像是霉到每年都需要人救。
  想起西门永,她内心一阵想笑。
  她从不知在世上还有这一类的人存在。明明曾受过良好的教养,平常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但脾气一爆起来,就像她看过的爆竹一样,自个儿炸束炸去的,却不会动手炸到其他人。

靠信仰支撑的股票之泸州老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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