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 第4章

  “你不安心的对象应该是司徒寿。”
  “钦,怎麽又提到她了呢?”
  “她留著,迟早会祸及你。这一回你故意留她一人在庄中,心里在打什麽主出息,我会不知道吗?,你想证明,没有你,她一人也不会闹出事来。若咱们回去真闹出事来了呢?你就愿意让我动手杀人了?”
  杀人?
  正在马车里吃饭的她,心中骇然,差点抖落筷子,她该不会是被藏在杀人犯的车里吧……那老夫妇不是说是大户人家的马车吗?还是大户人家其实兼营杀人生立息?
  有点点的好奇……呃,事实上,好奇一定是她失忆前的天性,催促她悄俏蠕动身子,硬将苍白的小脸凑到车窗的角落。
  一双眼睛悄然地窥视马车外的天地--
  淡淡的月光洒在地面上,陌生的建筑物让她注视好一会儿,才认出招牌上写著是客栈。
  “沧元,寿儿是无心的。”那背对著她的瘦弱青年叹息,吸引了她一半的注意力。
  原来,那分不清楚男女声音的是个男人啊,她忖思道,目光直觉跳向另一名男子。那男子应叫沧元,他一身蓝衣,脸庞隐在暗处,瞧不清楚--梦中那男人的影子直觉闪过她的脑际,让她心口再跳,好像快抓到什麽线索了,那叫沧元的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 “算了,我也不多与你争辩。明儿个还要赶路,你就算睡不著,也躺著休息一会儿吧,别教你义爹死了还阴魂不散的。”
  “他……真的死了吗?沧元……自他们死後,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禳福所说的同死之命……除了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外,还有什麽你没有说出来的吗?”
  余沧元闻言,眯起眼:
  “你到底想说什麽?”
  “……真的死了吗?我曾在想,如果都没有死呢?两个人的命运还会一模一样吗?命理之事只有他俩最清楚,有没有可能在经历几乎同死,却没有死成後,命运会重叠在一块呢--”
  那叫鸣祥的青年说得好深奥,她完全听不懂,也没法细心再听了。她的视线一片模糊,沉重的晕厥感让她终於发现方才的饭里又被下药了……
  可恶,她连那叫沧元的男子长怎样都没瞧见--
  紧抓著车窗的手指有些虚弱,糊掉的视线勉强落在沧元的身上,惊喜地瞧见他慢慢转过身来,像要回答话 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就可以看……见……了……窗幔从指间滑落,整个身子无声息地倒在马车上。
  月光清楚地照亮了余沧元冷峻的脸孔。
  “又怎麽了?”他问。
  “我好像听见什麽声音。”
  “那只是风声,你太敏感了。”
  “可能吧……沧元,你太实事求是了,任何事情都会被你合理化,说不定会错过了你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东西呢。”
  那男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不会是她,所以还是不要发现她吧……马车内,她残存的神智乱七八糟地想著,虽不知她的未来归向是何方,但现在发现她,依那叫沧元的冷酷的语调,难保不会再将她送回那对老夫妇那儿啊,她可不想再过著那种每天被人用白眼看待的日子,而且--连洗澡都不能,上个茅厕都被人很嫌恶地对待……她不想臭一辈子啊……
  “……此去偏北……不知道他过得还好吗……”
  是了,偏北……就是与梦中那男人住的地方一样啊,所以她才故作不知地让那对老夫妇送上车,她想离那梦中男人近点……哪怕只有近一点点也好,也许就有机会遇见他了吧?
  虽说,天下之大,与梦中男子相遇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想去,就是想去啊!
  她有预感,只要有机会见到他,她会想起过去的,会想起她是多麽乐天知命的好姑娘。
  什麽沧元、司徒寿、鸣祥,或者禳福……听到这些名字时,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但他们嘴里的义爹……总让她心里不舒服起来,还是……她也有个令人讨厌的义爹,而梦中的那男人就是她的义爹?
  一思及此,还来不及有任何的感受,沉重的迷雾终於拖下她的神智。
  在昏睡前,她只有一个想法--
  吃了迷药,眼睛张不开、耳朵听不见,但嗅觉依旧。
  好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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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真的很臭。
  如果有人在此时此刻还敢不嫌臭地接近她,这种人肯定是爱她到入骨,她可以嫁了,没有什麽挑剔对方的了。
  钦,能不能给她洗个澡呢?
  至少,给她半年没有碰过水的身子擦个澡吧?
  在马车里不见天日地过了几天呢?
  她只隐约记得不停地摇晃,醒来就有饭吃,吃了饭明知会睡著,她还是吃了;宁愿睡著也不想无聊地发呆,猜想自己的未来会有多凄惨……
  如果有一技之长也就罢了,但她十指嫩皮无茧,连绣个花都不会,双腿又残废,说得坦白点,卖到妓女户可能都没有人愿意要……沦落到街头乞讨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说到底,身子残废也只有由富贵人家才能活下去吧?那……她的未来会何去何从呢?
  偏北、偏北……那梦里的男子真有其人吗?!
  是她太天真了吧?
  追著那微弱的希望,期待能够天降奇迹地在往北的路途中遇见那梦里的男子……先不要说她成天关在不见天日的马车里,就算撞著了他,只怕也是错身而过,何况,万一……那只是个梦呢?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美梦呢?
  从那半年没有人寻她来看,她是真的被恶意遗弃了吧?她不相信由自己的性子恶劣到被人丢弃的地步,那麽,会被遗弃就是因为自己的残废--
  说得难听点,就算她再乐观再知命,一辈子的残废,出入都要赖著人,谁会愿意照顾她?
  谁知道她所梦见的那些话是不是出於虚构的?真有人会这样真心待她吗?
  在马车上的日子,就这样一直翻翻覆覆地胡思乱想,一会充满希望、一会儿又丧气到真想叫出声,让那个叫沧元的庄主决定她的未来好了。
  这日,昏昏沉沉地醒来,马车不再摇晃,外头一阵喧嚣,她撩起颊畔汗湿的长发,挣扎地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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