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留情 第26章

  他们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对答着,风愈晚愈冷,直到夜半三更,他们两个才背靠着背,朦胧的进入了梦乡,而筑新的面颊上,犹有未干的泪痕。
  十二月底时,汪寨主决定将飞天寨迁回塞外,那里是汪氏的老家,汪寨主因为独生女已出嫁,又嫁得好,所以他要回乡颐养天年,这么一来,汪暮虹在姑苏就真的只剩原家庄是她的依靠,幸而原氏夫妇都对她宠爱万分,这多少消除了一些与亲爹分离的难过和感伤。
  在汪暮虹正式过门后,原揭阳与筑新单独相处的机会更少了,他们之间像有一层隔膜阻挡着,彼此除了偶尔的眼神无言交会之外,他们百分之百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兄妹,那么疏离、那么客气,也那么冷淡。
  筑新不想待在家里,天天见到汪暮虹对原揭阳的如影随形,那个位置本来是她的,如今无奈擦身而过,但她也不要让眼睛看到,好来时时提醒着自己的落寞。
  因此,她常往耿世彻那里跑,“逐世山庄”变成了她的专属避难所,每当她心情恶劣,或痛苦得难以忍受时,她就去逐世山庄;每当她想痛哭一场时,她也会去逐世山庄。
  耿世彻不是那么常待在庄里,但那无所谓,她常常可以自得其乐,和那里的下人打成一片,虽然和耿世彻还没有正式的订下名分,但她倒已经有了那么几分女主人的味道。
  原长风夫妇一点都不排斥未出嫁的女儿老往男方家跑,对于筑新和耿世彻的婚事他们乐观其成,也相信多相处能够培养感情,又因为都是江湖中人,所以百无禁忌;而这些多少方便了筑新的行动,至少她不必多费唇舌的对大伙交代些什么,可以在逐世山庄待个三、四天都不会让她爹娘担心。
  像这几天就是。
  耿世彻和欧冠玉、严天浩、上官毅、左暮杰他们去各方游历,而她没有兴致,就自己留在逐世山庄里,早上看日出,晚上看日落,优闲优闲的,这里像她的城堡,她不会被伤害,也不会去打扰了别人。
  弓起膝盖坐在亭里的长椅上,有点冷,她拉紧了白貂披风,又想起耿世彻有好几次都说,要请他爹上原家庄去正式提亲,这次他出发前也又提了一次,但都被她搪塞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但要她这么快就嫁给耿世彻,似乎太仓促了些,他们试识也没多久
  没多久吗?筑新自我嘲解的一笑,离初春原揭阳第一次将耿世彻介绍给她认识起,都一年了。
  呵,一年--她轻吁了口气,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她还记得那个明媚初春的午后,她顽皮的坐在窗台上吃果子,也是像现在一样一个人,忽听小三子说原揭阳由京城回来,她兴奋得什么都不顾,飞奔而去,只想见他……筑新忽然摇了摇头,不准再想,不准再想!
  她将怀中的小雪儿抱起逗弄着,与它面对面、鼻子对鼻子、眼睛望眼睛。
  “乖雪儿,好快!你已经一岁了,生日快乐!”活泼的说完祝贺辞,她接着歉然的一笑,好抱歉、好抱歉的说:“对不起,只有娘为你庆祝生日,你爹他好忙,没空来,但你放心,他没有忘记你,没有忘……真的,他没有忘……”
  筑新的声音哽咽了,生命中最快乐的春天,再也找不回来了。
  农历春节除夕的前一天,大伙都忙着除旧布新,而这天的原家庄在齐聚一堂吃了小年夜饭之后,仆从婢女们都去作最后的清扫,有些属于长工但并不是原家买来的仆人呢,原长风体恤的都让他们提早回自己家中去,和妻小准备过年,所以今天留在庄里的人骤然少了一大半,虽有点冷清,但也难得享受片刻宁静。
  饭后花厅里,品着刚烘焙出来的香茗,原长风与原揭阳在谈公事,司马如则和汪暮虹聊些女人家的体己事,气氛融洽极了。
  而筑新由于插不上话,也懒得待在那里看他们那副和乐的样子,耿世彻又去京城和家人团聚过年,所以她打算早早躲回房里,来个蒙被大睡,狠狠的睡到明天日上三竿最好。
  “咦?新儿,你要去哪里?”司马如眼尖注意到了,连忙唤住她,“来娘这边坐,跟我们聊聊。”
  “聊什么?”筑新一脸的不感兴趣,“我想回房休息。”
  “回房休息?”司马如取笑她道,“时间还早呢!
  你真是的,像小孩子一样,巴不得一觉醒来已经过年,可以穿新衣裳又可以拿红包。”
  筑新不以为然的撇撇唇,“才不是,人家只是累了。”
  “娘,世彻回京里去,新儿自然也没心跟咱们聊天,您就让她回房去休息吧!”汪暮虹也跟着消遣打趣,司马如颇有同感的盈盈而笑。
  “你们在说些什么呀!”筑新皱皱眉,“我是有点头疼,所以才想回房休息,你们也太会联想了,真受不了。”
  司马如又摇头又要笑,她亲昵的拉住媳妇的手,有感而发的说:“暮虹,你听听,新儿说话的语气像在对长辈说话吗?都是你爹把她给宠坏了。”
  “我宠的!”原长风可不服气了,“你没宠她吗?
  暮虹,你别听你娘胡说,她才宠女儿宠得凶呢!”
  大家都笑了,笑语满室中,原揭阳朝筑新走了过去。
  “怎么样?你没事吧!”他凝视着她,关心的说,“可能是天气太冷,头疼的话,就让小雁给你弄碗姜汤驱寒,别逞强,知道吗?”
  筑新根本不敢抬眼看他,乖乖的站在他面前听完他说话,然后温驯的点了点头,即便只是如此,她还让火红由耳根子一路烧到了脖子。
  “你脸怎么那么红?”原揭阳伸出右手去为她试了试额上的温度,之后放心的露出笑容,“还好,没发烧。”
  筑新口干舌燥,心跳如雷的呆愣着,不是梦吧!他居然碰了她……
  “咳!新儿,你想回房就回去吧!光是愣在那里头疼可不会自动好。”原长风轻描淡写的说。
  领有圣旨,筑新连忙落荒而逃,她紧张得连向双亲道晚安都忘了。
  夜里风大,筑新睡得极不安稳,她将脸颊埋到枕头里去,想到过去每在冬季遇到这种不稳定的天气时,她都会赖皮的带着自己的被子,窝到原揭阳的床上去和他挤在一块,要他说故事给她听,手臂给她当枕头,她总是睡得极为香甜……唉!现在不可能的,人家夫妻可能正在恩爱呢!
  她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思,好不容易在二更天时终于模模糊糊的睡着。
  梦里好热好热,该是夏天吧!筑新梦见自己和原揭阳在后山的大湖里游水,他们比赛着,看谁先到终点,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愿赌者服输,不可拖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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