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梅 第7章

  因为没有浣儿捣乱,饭菜很快地就送进房里来。
  看着她大快朵颐,褚寻阳斟酌着适当的字眼,沉吟道:“浣儿,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怎么做?”很不经大脑的本能应和语,并且专注地埋首饭菜中,努力挑出萝卜丝。
  “就是等我回来的事。”
  “为什么?”挑完萝卜丝,改挑笋丝。
  褚寻阳摇摇头,不苟同地将她挑出来的食物又重新倒回她碗中,不理会她的抗议,以眼神示意她不许挑食,然后才淡淡地回她:“不然别人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我本来就喜欢你啊!”浣儿回得理所当然,害褚寻阳一口饭差点给喷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
  “不过——”低头看了看碗中的食物,她扁着嘴接续,“现在不怎么喜欢了。”
  她就是讨厌吃萝卜嘛,褚大哥还要逼她吃,真坏心。
  褚寻阳苦笑一声,原来她的“喜欢”是可以折扣的。
  这半大不小的丫头,哪会懂感情这回事呢?她所谓的“喜欢”,也只是单单纯纯对朋友,甚至是亲人式的好感罢了,她都喊他一声大哥了,不是吗?他真是想太多了。
  “反正以后别再这么做就是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没多余的时间陪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褚寻阳摇头:“你帮不来的。”因为她只会愈“帮”愈“忙”,这种“帮忙”法,他实在难以消受。
  “那——”停了下,浣儿小小声地道,“你不可以偷偷跑掉哦!”
  褚寻阳愣了下。
  她虽然坚决地等了他一天,但,心里其实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再回来吧?
  这傻气的行为,令他心怜。
  “为什么——舍不得我?”他不懂,他们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她这般在乎,是为了什么?
  “褚大哥从没骂过我笨蛋。”她低低吐出这一句。
  简单的几个字,揉得他胸臆泛疼。
  表面上大而化之的浣儿,其实一直都很介意别人说的话,是吧?否则,她也不会因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而耿耿于怀了。
  他微笑地揉揉她的头:“因为浣儿一点都不笨呀。”
  浣儿顺势搂住他的颈子,带点撒娇意味:“也只有褚大哥会这么说。”
  这也是她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原因。虽然他有时瞪着她的表情,像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把她掐死算了,可是他跟中没有嫌恶,顶多就是很想哭的样子,从不曾怪她,也不曾骂过她。
  而且,每次她一闯祸,他还是会保护她。
  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包容过呢!
  褚寻阳犹豫了下,也伸手揽住她:“我答应你,就算要走,也会记得向你辞行,这样好不好?”
  “好。”浣儿用力点头,甜甜地笑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微妙,相识不过短短时日,对她,却已有了发自内心的疼惜。
  这水水灵灵的女娃儿,拥有人性最原始的纯与真,不懂心机,也没有复杂迂回的心思,无邪天真得宛如白纸一张。
  人了夜,褚寻阳辗转难眠,索性坐起身,披上外衣信步走出房门透透气。
  今儿个是月圆,晕黄的月洒下朦胧光亮,夜风拂面,也吹来了几许寒意,他拉拢外袍,顺着长廊,走向静寂的庭苑。
  这家客栈,说小还真不小呢!
  由浣儿口中,他得知乔家两老在六年前便相继去世,留下的这间客栈,便由当时才十四岁的乔织艳接手打理,并身兼照顾幼妹的职责。
  一名女流之辈,能将一间默默无闻的小客栈拓展成今日的局面,想来还真是不简单。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由乡里村民的口中,听闻不少对于乔织艳的赞誉之辞,知晓凭她的貌美绝伦、聪慧不凡,有多少青年才俊巴望将她娶回家;之所以到现在仍名花无主,甚至抛头露面、不辞辛劳地操持家计,为的便是那名令人放心不下的小妹。
  他实在无法想象,乔织艳要真嫁了人,浣儿该怎么办?总不能当个活嫁妆陪嫁过去吧?这能看吗?
  可若要也为浣儿找个归宿的话……不是他不给面子,而是……有哪个人会那么想不开,敢娶浣儿?娶了她无异是慢性自杀。
  不是每个人都如他和乔织艳那般坚强,与其被她给慢慢磨死或气死,他想,任何人都会选择直接挖个洞把自己给埋掉,至少死得比较爽快。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失笑出声。
  这小浣儿真是他打出娘胎以来,所见过迷糊得最不可思议的人了。
  例如前两日,她右手握着菜刀来敲他的房门,要不是左手还抓着一尾鱼,他会以为这家客栈是黑店。
  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忽略她的右手,只盯着她的左手问她:“你抓着鱼做什么?”
  “要煮。”
  “原谅我无法提供我的房间给你当灶房。”第一个念头便是:该不会灶房让她给烧了吧?
  噢,休想!她休想再染指他的房间,他抵死不从。
  “不是。”她摇头。
  呼,那还好:“不然呢?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煮给你吃,所以来问你想吃什么鱼。”
  这种事,她绝对不会想到要事先问他。总是要等到下刀时才发现不知从何煮起,然后便拎着尾奄奄—息的鱼儿招摇过市,以致形成现在这副模样几乎是啼笑皆非地,他叹笑道:“那你觉不觉得,你应该先将菜刀放下后才来问我会比较妥当?不然很容易引起人家的误会。”尤其刀上还沾着血水……“好。”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唉——”不是要问他想吃什么鱼吗?不问啦?真没诚意。
  他抿抿唇,转身回房。
  椅子都还没坐热,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的浣儿气喘吁吁,冲着他灿笑:“刀放好了。你要吃什么?”
  “嗯。”他点了下头,不经意又瞥见她左手的鱼……娘呀!他真想直接昏倒。
  “你放了刀,就不会顺便把鱼也给放下?这也要我讲?”她以为拎着一尾苟延残喘的鱼到处晃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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