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泪 第20章

  唐逸幽闻之心惊,只能顺着女儿的意。而依谷映尘的能耐,的确也找着了他刻意丢入崖底的那件血衣。
  有一度,她好想死,但是唐临渊的一番话,敲疼了她的心。
  「如果龚至尧发现若尘没死,你想,若尘会如何?不用我说,你比谁都明白,这样,你还放得下心吗?」
  就因为这一句话,她含悲忍痛地活了下来。
  颤抖的手,贴上了狰狞可怖的面孔,不只这张脸,还有覆盖在衣衫底下的肌肤,都只能在面目全非来形容,她自卑自厌,再也无法面对任何一个人,包括生她的父母。
  心疼爱女的唐逸幽夫妇,只好依了她,让她独居郊外,远离人群。
  她真的不知道,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不是挂念秋若尘的安危,早在三年前,她就不想活下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一双温暖的臂弯将她揽进怀中──她宛如惊弓之鸟,急忙推开他,掩面背过身去。
  唐临渊叹了口气,也不阻止她,见她心慌地找着什么,他探手将床边的丝绢递给了她。
  「刚好没什么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唐灵儿不语,眼眉凄恻。如今的她,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唐临渊见状,不由得道:「还是不肯见他吗?明知他连你的牌位都肯娶,为的便是情已痴绝,你却忍心如此折磨他?」
  她逃避地别开眼。「那是责任,他总会忘的。」
  吐出的嗓音,不若以往的清悦柔亮,反而粗哑供应宙得难以辨识,听在唐临渊耳中,心口微微刺痛。
  能怪灵儿胆怯吗?换作是他,也无法拿这般不堪的自己,去面对心爱的人儿啊!
  「责任?为了责任,他会守着一块牌位三年?为了责任,他会放下不计其数可以真实拥抱的美娇娘,孤独地活在你们共有的回忆中?你想不想知道,这几年当中,有多少媒婆上门向他说亲?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人当中,有多少条件上选、姿色不欲的王公贵族、名门千金?你又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他已有妻室,终其一生,绝不再娶!那场冥婚,绝不是闹着玩的。为了你,他几乎把有权势、有地位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别说了,别说了──」她掩住双耳,抗拒着不愿聆听。
  「你不是我,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她何尝不想念若尘?她何尝不想投入他的怀抱,哭尽一切悲屈?但是她不能啊!她无法预期,在见过这张脸之后,他们之间还会剩下些什么?是悔恨,是厌弃,还是他的自责?
  就算他能接受,那又怎样?那早已不是原来那段单纯的爱恋,而是他的责任与使命感,变了质的情,又要来何用?
  算她自私、算她懦弱吧!她就是不能面对,宁可他心目中永远保留那个清新美好的阳光女孩,也不要他见着她如今宛如鬼魅的丑陋模样。
  「你又在钻牛角尖了。」唐临渊蹙眉,实在很想冲动地扯掉她脸上的面纱。
  就是这薄薄的一道面纱,成了她逃避现实的工具,她容许自己躲在心茧之中,一层又一层的围困自己,最后困互的、所折磨的,不只是她,还有她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
  「以前,你说他对你,只是抱着责任婚约的心态,所以就算你死了,也会有人取代你的角色,他早晚能走出这道阴影。但是结果呢?他娶了你的牌位,而且打算守着这块木头到死!你还敢说他不爱你?!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只有你还在自欺欺人,他根本就爱你成狂!」
  最后一句话,沉沉的撞疼了心扉,她虚软无力地跌了下去。「那又怎样?那又怎样?我配不上他了啊!就算他什么都不在乎,就算他仍爱这样的我,但是堂哥,我能给他什么?不能替他生儿育女,不能带给他快乐欢笑,甚至──染色受毒性煎熬时,你要他怎么办?他会比我更痛苦,他会无法原谅自己……我不要他这样啊!」
  唐临渊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深沉的眼眸重新望诠她。「就算他处境堪虞,你也不在首?」
  她轻震了下。「什么意思?」
  「龚至尧知道他没死,已经有所行动了。」
  灵儿闻言一惊,身子微微发颤。
  「你若是不管他的死活,大可以在这里待到老死,一辈子逃避现实不去,反正,三年还不是这样过了,你要没勇气走出这里一步,谁也逼不了你。」
  「堂哥──」她惊恐地喊道。
  「别看我,那不是我的丈夫,我没有义务为他的生命负责。」把话说绝了,叵是还不能逼她面对一切,他也无计可施了。
  「堂──」她退了几步,外头刺目的阳光,令她惊悸地缩回了步伐,看着唐临渊一步步地远离,矛盾纠葛的思绪,在心湖掀起了浪潮激荡。
  「唔──」秋若尘闷哼一声,手中的环盘落了地,在寂静的夜里荡出清亮的声响。
  「怎么了?胸口又疼了?」手边商务研讨到一半,瞧见他不对劲的神色,谷清云关心地仰首探问。
  扶着桌沿,一手揪着襟口,秋若尘疼得低下身去,额际冷汗涔涔。
  「还好吧?」谷清云瞧得蹙紧了眉,将他扶到椅子上坐好,等待那阵莫名的痛楚淡去。
  见他轻吁了口气,这才将倒好的水递过去。「都三年了,情况还是没改善吗?」
  秋若尘轻啜了口茶水,摇头。
  「问过大夫吗?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秋若尘还是摇头。「或许是身中剧毒那回所留下的后遗症吧!」
  在那之后,每个月的这天,他总会莫名地心肺绞痛,那种穿透骨血的剧疼,极不寻常,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不要──」
  他微一抬手,制止了弟弟关怀的言论。
  他不希望它消失,说不出这样的感觉,他宁愿疼着,再难受他都能忍,就好像这是他和灵儿唯一的牵系,酸楚地揪疼了他的心──是否,因为这样的痛告诉他,曾有某个女孩,是那么地深爱他,为他付出一切,也提醒着他,不能将她忘怀,更证实着那道缥缈芳魂,曾经真实存在过。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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