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 第5章

  这桩婚姻,是他一手促成,云铮若受到伤害,他便等于是帮凶,他是真的希望这两个人能有最美好的结局。
  “说完了?滚吧!”
  “你──”朱玄隶死瞪着他。
  怎么办?他好想将这不受教的家伙一脚踹进池子里去!
  但是想了想……唉,罢了,这人像座千年寒冰,要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反而还会不习惯呢!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剩下的,就看秦云铮有没有本事融化他、让他成为绕指柔了。
  ◎◎◎有关秦云铮的婚事,简直可用高潮迭起、峰回路转来形容了。
  先是朱允淮,再是朱玄隶,然后是朱允尘,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发展,谁也不敢说。
  一群好事者,全都期待万分地等着看戏。
  没想到,区区一名小女子的终身大事,竟会这般劳师动众。
  若问秦云铮有什么样的感受,她只觉无奈。
  事情演变至今,她早就没感觉了。
  与允淮这桩错误的婚姻,并不是她的选择。在家从父,既然父亲认为嫁予太子是难得的金玉良缘,她便嫁,即使明知丈夫的心不在她身上,她亦无怨,贯彻着出嫁从夫的信念。
  一直到后来,面对被遗弃的待遇,她也不曾怪过谁,那是她的命,早在嫁入皇室的那一刻,她便失去了自主的权利,不管父皇是要她守着朱允淮之妻的名义终老一生,还是要她改嫁,她一切但凭安排,绝无怨尤。
  她明白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只因与允淮半年的夫妻生活中,他们一直是有名无实,所以,今天不论她是嫁给了谁,她都是绝对的清白,毋需自惭形秽,也因此,在自认此身已是皇家人的情况下,不论最终父皇将她交给了谁,她都不会有第二句话。朱允尘──这个名字,她不曾听闻,甚至与允淮大婚之日,也未曾名列席上。
  听人说,他向来深居简出,所以极少有人见过他。
  她微感纳闷,既是皇长子,其身分之尊贵不可言喻,纵然不是太子,也应有一定独特地位才是,但……为什么她所感觉到的,却像是此人被刻意的孤立冷落?这没道理呀!对这神秘的皇长子,她是好奇多过期待。
  他,将会是她的夫君──对这桩婚姻,其实她亦不抱太多期许,她不晓得他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而愿意娶自己弟弟的妻子,可以确定的是,任何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都不会这么做,而他……是为了皇位吧?
  今儿个,是举行太子册封大典的日子,她这“前任太子妃”的身分太尴尬,不便出席,然而接下来,便是择日筹办他与她的大婚之期了。
  说好听些,是双喜临门,然而知情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桩交易婚姻。
  很多事,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不愿说破。
  不管他是否娶得勉强,未来,他们将共同走过今生,她只希望,他能多少给她些许怜惜,只要寸许就好──大婚之期一日日逼近,偶尔,秦云铮的脑海总会浮现那名狂狷孤傲的男子,以及那一日的点点滴滴,然后,便会莫名地乱了心神。
  纤纤素手下意识地抚上柔唇,这儿,彷佛还留有他的气息。奇怪的是,对于他狂肆的冒犯,她竟兴不起半点愠恼。
  更明白的说,早在她有更进一步的感觉之前,她便已慌乱地推开了他,然而,他灼热双唇的温度,却已深深烫烙在她唇齿之间,以及──心底。
  她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只要一想起他,便会无端地乱了心神,那样的感觉太陌生,很慌,很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希望早早回到原来的平静。那日之后,她打死都不敢再靠近涤尘居一步。
  是怕他吗?或许说,她怕的是本身不由自主的情绪反应还来得贴切些吧!如果……如果能够,她真的好希望……
  停、停、停!她在想什么呀!大婚之期将届,那是一条茫茫难卜的未知路,她怎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她与他,根本不会有所交集呀!
  只是,心头为何隐隐有着冀盼?以及失落?
  再一次头戴凤冠、身穿霞帔,面对着二度花烛,秦云铮的心是复杂的。
  犹记半年前的今天,满怀喜悦与期盼地将她的一生交到自己的夫婿手中,换来的,却是一连串的不堪回首。
  如今,她还能再怀抱期望吗?而这一回,是否会有所不同?
  女人的一生,经不起上苍一再地作弄,她的心只有一颗,一直都小心护着,等待交出,而他,是否会珍惜?
  端坐新房之中,她思绪纷纷乱乱,化不开,厘不清,那是对未来的茫然。就在此时,朱允尘无声地走了进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刻意避着她。娶秦云铮,本就是出于无奈,能不理会她,他便尽可能的当她不存在。
  这样的女人,他连看一眼都不屑,这辈子,他永远不会拿她当妻子看待!而此刻,要不是情非得已,他还真不想进来。
  两人各据新房一隅,朱允尘存心折磨人地沉默着,想看看她能撑多久。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秦云铮不敢妄动,但是顶上沉重的凤冠,实在令她肩颈酸疼,而房内却又没半点声响……
  他进来了吗?还是来了又走?
  隔着大红喜帕,她暗自猜测着。
  鼓起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喜帕一角,想一探究竟──“怎么?迫不及待?”含着冷嘲的语调飘来,秦云铮僵住动作。
  他……他在!
  秦云铮受了惊吓,赶忙抽回手,正襟危坐。
  但是……怪了,这声音怎会这么熟悉?多像连日来回荡脑际的清冷嗓音──浪女就是浪女!片刻寂寞都耐不住。
  朱允尘轻蔑地冷哼,再也受不了与她共处一室,转身就想走入。
  同一时间,秦云铮抑不住愈来愈浓厚的疑云,忍不住开口道:“夫君,可否先行揭去喜帕?”
  朱允尘顿住步伐。
  老天!他没听错吧?这似曾相识的柔婉音律──没多想,他火速冲到床前,一把抽掉大红锦帕,四目相接的剎那,两人同时惊诧地倒抽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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