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秦游方在读经。
读「江喜多」这本经。
这「情」这本经。
读他与她之间,这本「山海经」。
甚至,她比经书还耐读。
瞧她莲步款款,婀娜多姿;瞧她流目四顾,万般风情;瞧她举手投足,百媚千娇。
一举一动,都如磁石般吸引住他目光。
「大少爷,你说要写字,让我研墨研了半天,到现在这纸上还是一片空白,你究竟是写是不写?」
「写!写!我当然写!」
但写不到两笔,又盯着她看得出神,发怔起来。
那目光也不尽露骨,却隐着什么意味在,江喜多被看得别扭,不由嗔他几眼。
她仔细上上下下瞧妥自己,很确定没露出任何破绽,安心说道:
「大少爷,你这般别说求取功名,恐怕连个秀才都考不取。」
「谁想考秀才了?」如此小瞧他。他仅是笑,也不愠恼了。
「要不,好好的大晴天,你关在这书房里做什么?」
「读经啊。」真真不懂他的心!
他不过藉个名目,与她两人独处,不让任何人打扰罢了。
「读经?」里里外外却看不到一本经。「我瞧你在读『无字天经』吧!」忍不住笑。
他愉快起来,爱瞧她笑起的娇媚。
「实在说,」他老实承认,「我不好这些。可秦家向有好儒之风,老太爷们总希望我能考取个功名。后来约是明白无望了,不得不放弃。」
说罢,竟微笑起来。
可倒老实,这等事也说与她。江喜多瞧他笑得那般自得,亦不禁勾勾唇角。
「其实,若真想步入仕途,捐个官也是可以。」不觉替他出起主意。
「这不好。」秦游方连忙摇头。
他哪有心思为官!说到底,他们从商之人「贾而好儒」,不过为更便于为商经营罢了。
江喜多出身商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她想想,说道:「不求个一官半职,求个好名望还是必要的。」
「哦?」
「秦府到底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为地方做点事,也是应该的。何况,又能添得好名声。」
「有道理。可妳说,该怎么办?」
「这简单。大少爷你不爱读经,就让好学之士多读几本经。」她朝他投去一瞥,掩不住眸里半说笑的意味。
「好呀!妳是在取笑我懒读经是吗?!」他佯装发怒。
「岂敢!」她收不住眸里的笑意。「少爷你既无意捐官,那就捐资兴学,资助办学堂,并延邀文士讲学,刻书藏书,出资修方志。如何?」
「好主意!」秦游方兴奋的击拍臀腿一下,近乎忘形。「我怎么没想到这主意!还是妳聪明!喜多。」
他已不耻「甘拜下风」了。
不吝赞她的聪明多智。
「这么说,你是赞成了?」
「当然!」
「那好,」她指指纸砚。「这该可抵销一个月卖身期。」
「妳--」
「我怎么了?」她望着他,笑盈盈的。
她哪儿不对了?居然替秦游方出主意,为秦府树立好名望?
可瞧着他那似恼似不平的模样,她竟觉得那般甘心--心甘情愿为他做这些。
「喏!」秦游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写载抵消卖身期一个月的文约递给她。
「多谢了。」
她接过墨迹尚未干的文约,瞧了一眼,朝外走去。
「我去去就来。」
「妳上哪?」秦游方蓦地跳起来。
他都没准她离开,她倒自动自发!
用文契绑住她,这法子,愈推敲其实愈禁不起推敲。他细思过,倘若她真悄悄溜个无影无踪,他真上江府去讨人,即使有文契,如何指认恢复女儿身的她?
就算有她亲笔划押,如何将江府二小姐与来历不明的「文士江喜多」相提并论?
之前,他心存报复,不惧将事情公开闹大,使她名声扫地。可如今,他万万干千无法如此下作。她要真一走,一切便难,他再难如此强留她在身旁。
「茅房。」她随便丢下一句。
「等等!我也去!」
「我上茅房,你也跟?」她诧异回头。
秦游方窘起来,站在哪儿,十分尴尬,硬着头皮道:「有何不可?我也正打算上茅房。」
江喜多不可置信的摇头。
「大少爷,我跑不远的,去去就来,你还是去办事正经。」
「妳得随我一起才行。」
哎哎!「随身小厮」也得「随身」到寸步不离才成吗?
「好吧。」她妥协。「你在这里等,我马上就回来。」
想也知道她哪真是上茅房。秦游方下放心,末了还是只得随她。
江喜多偷空草写了张简笺,找着小丫鬟小翠,请她照上回送到茶铺去。
尽管替秦游方出了那么些主意,可她终究是江家女儿,而且还是秦府的对头商之一。
唉唉!
她的心说不出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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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碎月楼」新近从京城有名的「太白居」挖了一位名厨,秦游方立刻拉了江喜多前去捧场。
「来,尝尝这道『碎花鸡』,这可是掌厨的拿手好菜,远近驰名。」
殷勤的夹了一块切雕如花的鸡肉,送到江喜多嘴边,也不怕人侧目。
「主仆」俩同据一张桌台,凭窗而坐,不仅「同茶而茗」,「同饭而食」,甚至「同壶而饮」,只差没「同杯而干」了。
「我自己来!」江喜多连忙阻挡他的殷勤,举筷夹了块肉。
「唉!一番盛情付沟渠。」秦游方装模作样慨叹起来。
这多日,进进出出,里里外外,他都紧带着江喜多。编藉出各种名目,就望与佳人两人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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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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