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郎虎抱 第2章

  一伙人大声哄笑起来。
  四仔涨红脸,霍霍转身过去,满脸怒气,往地上捉了一把沙石便奋力掷丢过去,忿愤叫骂道:
  「呸!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我胡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去!我操你祖宗八代!」
  平时两人拌嘴吵闹时,四仔什么混帐话都说,但真有人损胡姬儿,他第一个跳脚。
  「好了,四仔。」胡姬儿拉开他。「快进去洗把脸,瞧你一脸灰。」
  「什么东西嘛!」四仔仍忿愤不平。虽然都十四岁了,但他长得瘦小,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像个稚气未脱的孩童,一副小人生大气的模样,也没人真怕他发火。
  洗净了脸,显得更稚嫩,偏偏装得一副大人模样,老气横秋。说道:「胡姐,不是我说,我瞧那煌府少爷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倒跟妳挺配的,放掉了可惜。」
  「你怎么还再说这件事!」胡姬儿忍不住摇头。「难道你没听人说过,『侯门深似海』吗?哪是那么好攀的。」再说,以四仔那眼光,怕只要比他高上一尺半尺的,都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那可难说!说不定煌少爷不巧真看上了妳。」其实四仔只远远瞄了那么一眼,什么「气字轩昂,玉树临风」的——不怪他,他也只懂这几句拗口的词儿。
  胡姬儿仍是摇头。
  四仔跺脚。「妳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没志气了?杂院里的人怎么说的?难道妳不想攀个好人家好出这口气?依我看,煌府少爷是最合适的对象!」
  无父无母,又处在复杂混乱的杂院,胡姬儿根本如脱缰野马,不受礼教束缚,不用说什么知书达礼,一般闺秀该有的贤慧教养雅淑,她全没搁在心眼里,厚颜又胆大,也不知羞怯或适当的扭捏。
  就算不视门第之见,她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也直比登天之难。但乌鸦总想变凤凰,她一心想攀龙附贵,不管阿猫阿狗,家财万贯就好。
  不幸的是,上京城大户人家里的老爷少爷,多半年纪不是过老便是太轻;正当盛年的,妻妾成群,大夫人更是虎视眈眈。她曾卖身入某富户为婢,想借机接近好攀上富贵人家;待见识到大老爷妻妾争风吃醋的阵仗,她惊觉到就算她攀到一个妾的名份,想必日子也不会太如意顺遂。所幸只签了短短三期月的卖身契,剩下半个月还是靠了四仔张罗,把能卖的卖,给赎身出来。
  也有牙婆替富家中介,想买她为妾。但当那半只脚已跨进棺材的福老爷,一只枯干长满斑点及皱纹的老手覆盖住她的,一口腐朽的气息喷到她脸面时,她差点因为窒息而昏过去。
  过后,虽然攀龙附凤的心仍不死,却是浇息了许多。
  这会儿,四仔居然数落她「没志气」!
  她翻个白眼,正想开口,四仔又说:「难道妳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那倒是有的。不单是她,恐怕上京城有大半的人,都对煌府——对煌府的主人相当好奇。
  煌府在上京城有两家钱庄,又经营布庄、米店及两家酒楼。虽不是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在上京城却也算得上有头有脸。尤其煌府在官场上饶有人脉,与官家关系良好,比起那些光有家产的大户着实还要富贵。
  有财又有势,媒婆就不会错过。俗语说,男才女貌。这「才」「财」相通;男子只要有财,不怕娶不到美娇娘。怪的是,煌府主子都到而立之年了,一直还未娶妻妾。而且,为人又似乎十分神秘,没有太多人见过他的真面貌。
  便有传言说他长相凶恶,或说他脾气暴躁,或说他丑陋不堪,甚至身有残缺或罹患痼疾等等。谣传沸沸扬扬,煌府却始终无人出面辟谣过,上京城百姓就愈加半信半疑。
  「你没听城里到处是怎么传的吗?都到而立之年了,尚未曾娶妻,谁知煌家少爷是不是真有什么暗疾,抑或长得一副牛头马面。」
  「传言不见得可信。那些人有谁真正见过煌少爷了?」四仔不以为然。「要不,妳亲自过去瞧一瞧。」
  「怎么瞧?除了卖身为婢还有什么法子可接近?何况,就算进去了,也不见得见得到主子。我可不要再受一次那种窝囊滋味。」
  「人家说不入虎穴,什么得虎子的。」四仔不学无术,又说得一本正经。
  「要是像上回一样,那岂不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情况真要不对,我们再脚底抹把油,包袱捆了,溜之大吉。」
  说书的听多了,那几句词儿四仔都会背会用了。
  胡姬儿沉吟一会。四仔说得倒有道理。下下策,溜了走人了事。
  「还是不妥。」再想想,溜,要溜到哪里去?
  「妥!肯定妥!」四仔怂恿。「要不,妳先跟我到煌府瞧瞧。只是瞧瞧,不会损失什么的。」
  搅得胡姬儿蠢蠢欲动。她迟疑一下,终于还是点头。
  「好。就过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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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朱雀大街以东,临近天子御苑天朝宫的坊道,是上京城许多官家富户聚集的地方,随处可见高墙大院,高门前矗立着威猛的双狮护府。
  煌府也不例外。只不过,府门前矗立的一只是石老虎,一只是石豹子,神态且相当温顺,不若其宣蒙户门庭前猛狮的张牙舞爪。
  一辆马车正停在煌府门前,一名身量适中的男子从容跨了出来,那马车轻简朴实,所以即便拉车的马匹高大伟骏,并不会引入注目,连带的使得那名男子也不致于太显眼。
  「少……」煌府内一名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迎了出来,见那名男子眉头微微一皱,立即改口:「煌管事。」
  那名男子脸露赞许,点了点头。
  「辰月呢?」边跨进门内边问。
  「月少爷在内院休息。刚送走『司坊令』呢。」
  「秦世玉吗?他又来了?」煌管事一副侥幸逃过劫难的表情。「真难为辰月了。」
  「可不是。」管家附和,突然凑上前,刻意压低声音,语带忠告,说道:「我说煌管事,你现在是『管事』的身分,怎么可以直呼辰月少爷的名讳?你没忘了辰月少爷现在是什么身分,被人听到了可不太好吧?」说完了还做作的挤眉弄眼一番,偏偏又表现得一本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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