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洲的星空下 第37章

  还有,还要应付乐评家的批评,那更加令他烦厌。
  舒马兹杨不是天生亲切友善友爱世人的人,我领教过。重新出发,乐评家不会轻易将他放过。
  所以,他迟迟不想行动。
  我想他根本不愿意。
  “你觉得失望吗?”他问我。我们在餐厅吃饭,四周全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和工作人员。
  舒马兹杨不只与我,也和别人这样一起吃过饭。所以,越是公开,越是平常,我们和其他在餐厅里吃饭的人没什么不一样。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我没回答,反问。老实说,私心里,我的确是觉得他“人在福中不知福”。他占尽一切有利的条件,却对之嗤之以鼻。就好像出身富贵的富家少爷,不屑自己的家世,口口声声要和平凡人一样。
  “你问。”舒马兹杨只是喝着咖啡,似乎没胃口。
  “你曾经无数次在舞台上,在无数观众面前展现了音乐的神奇,使人感动,明了音乐可以达到忘我的极致。我相信只要有过那种经验,一定很难忘怀。你难道一点都不怀念留恋那种在舞台上与自己的音乐结合为一体,激越、昂扬、热情的感觉,和乐迷感动热情的欢呼和掌声吗?”
  舒马兹杨表情变沉肃,一口一口喝着咖啡。
  “我的确是想过。”咖啡喝到尽,舒马兹杨终于承认。
  “那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复出?”他说他是累了,这时他的表情如此阴暗,我突然发现似乎触到了不该触的什么。
  “我拿什么复出?”神态更阴晦。“理儿,我也不愿承认的,可是,事实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舒马兹杨’了。”
  啊!这句话像雷击,我震栗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才听了你的演奏,你把我父亲的曲子诠释得那么好!”我不相信他的话。
  “那是不够的。”舒马兹杨一直不愿去谈去碰触的,我却残忍的让他拿刀去挖自己伤口的肉。“我自己知道,我顶多只是在原地打转。”
  “这样就足够了!”
  “不。”刀子利,挖得深,只怕见骨。“我有我的自尊。如果不能超越以前的我,只是停留在原地,我的姿态只怕会更难看。那些乐评家说我江郎才尽,某个方面来说,的确如此。”
  我吃不下饭了。
  “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残忍逼他承认,又说出这一切,我难堪难过的抬不起头。
  平凡的我,忘了他的骄傲。像舒马兹杨这般叱咤过的人,感触当然更多,只是他不让他的伤口暴露,不给人看见。
  “没关系,你只要不对我失望就好。”他说:“以前我不相信的,但真是神奇,遇上你,我忽然又有创作的力量欲望。可是,这毕竟不是神话传奇,然后我就能一下子才情尽露,更胜从前,重新又扬名世界。”到最后他淡淡笑起来。
  “那么,你说可以接受录音演奏是因为我,而与你母亲的妥协?”
  舒马兹杨没回答。
  沉默就是默认吧。所以我虚荣又一厢情愿的以为如此。我也愿意相信,的确是因为如此。
  我承认我肤浅,我爱舒马兹杨这“为了我”的举动,知道自己被他收在心里重视着,天涯海角都愿意追随。
  “舒马兹杨。”我唤他。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大概会扑过去。
  “你不觉得失望吗?我到底真的过气了。”舒马兹杨很认真,蓝眼珠更晦涩。
  “请你不要这么说。”我吸口气,“曼因坦教授将我介绍来这里,表示他相信你,你一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不管你回不回舞台,能不能再次立足于乐坛中心,我一定都跟着你。其实,像我这种没天赋的学生才真是累赘;能跟着你学习,其实是我运气。”
  我没有意思谄媚、讨好或安慰舒马兹杨。但他眨动眼,蓝眼睛变得温暖柔和。
  我想,这种时候,无声胜有声。舒马兹杨只是看着我,伸手过来握我的手,再没有其它太多的言语。
  ** ** **
  王净打工回家带了一瓶红酒,冰箱有昨天吃剩的炒面,红酒配炒面,我们就那么吃喝起来。
  “这个要庆祝什么?”我举举红酒瓶。
  “我领薪水。”
  “还有呢?”
  王净呷一口炒面丝,配饮一口酒。
  “他说他要过来柏林,要跟我重新开始。”
  “他?那个黑龙江?”我大口吞酒,呛到了。“那你怎么说?”
  “不要。他来我也不见。”
  呵,我喜欢她的直截了当和干脆,虽然这样的决绝大概纯粹只是理论上。
  “他要求你呢?你狠得下心?”
  “你再瞧我狠不狠得下心。”王净横我一眼,神态和声音里的那娇狠样我怎么学也学不来。
  “最好是这样。”我是甘拜下风。她性格里的精采丰富有时教人艳羡。看王净,偶尔我会有“李世民十八岁出来打天下”的联想。我读长诗,除了那长城玉门关,就想看汉唐盛世的长安。
  “你这个人真怪,”王净放下酒打量我。“你在劝我跟他彻底分是不?人家不都是劝和不劝分?”
  “我什么都不劝,对那种劝慰排解的角色没兴趣。”是的,我一直忘了承认,我其实不是那种纯洁善良的族类。
  不过,即便如此,也请不要理当如此的就用类推法将我想成狡猾邪恶的女子。我承认,我的思考里有着世故的污秽,我的性格里也染了一点现实的机巧势利,不尽然的全是风花雪月,但这也只是顺应进化的趋势与因应阶级社会的形势,毕竟,一个人要在欧罗巴这块大陆顺利过活并不容易。
  我明白自己是不完美的,有太多的缺陷,我也不想掩饰。我想,我大概也只能这样了,所以心安理得:何况,我并没有要求别人来欣赏喜欢我。
  “你跟‘朋驰’的事都解决了吗?”红酒香醇,炒面可口,想想好像没什么好不满足了。
  “我跟罗蓝德有什么好解决的?他离婚是他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倒是你跟你那个舒马兹杨的事解决了没有?”
  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摇晃酒杯,灯光下,脸庞映上美丽的玫瑰红。笑吟吟说:“解决不了。我也不想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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