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满列传 第39章

  我放声又痛哭起来,哭到疲了,哭到蹲在地上。细雨仍然斜打,浇湿我原本就打湿了的头发。设若他现在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段该怎么收场。我只怕,只要他轻轻一个吻,即使是一生,我也愿意去等。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公寓的。浪平倚着墙,满地的烟蒂,身上湿了大半,似乎在微细的雨中等了许久。
  “为什么不回我的电话!?”他一看见我便伸手抓住我,声音干哑,说不出的激动和浮躁。
  “浪平,我很累了,我们明天再谈好吗?”此刻的我是那样疲倦脆弱,虚弱的甚至不想说话。
  “我等了你一晚,就是不想拖到明天,”浪平提高声调,有些激动,不像他平常冷静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他用力抓住我手腕,说:“你为什么不回电话?你知道我等得有多心急吗!?”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这样的浪平教我不认识。他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如果你是担心公寓的事,还有一点时间,我会——”
  “我不是担心那件事!”浪平问吼起来,打断我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他碰面了!?”
  我反射地抬头看他,有些愕然,不仅是因为他语气里带的那不寻常的焦躁嫉妒的情感,还因为他质问的那个“他”。
  “美瑛早就都告诉我了。”他狠狠盯着我。“陆邦慕,你高中的英文老师。你深更半夜才回来就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别想否认,涂正恒告诉我,他约了你今晚见面的——”
  “我没有!”我否认,下意识防卫着。“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
  浪平的表情扭曲了下,更加用力抓住我手腕,逼向我,几乎是命令说:“我不准你再跟他见面,听到没有!?”
  “放开我,你弄痛我了!”今晚的浪平似乎有些不对劲,情绪处在一种爆发中,态度那般的逼迫。
  浪平充耳不闻,更加用力逼迫,说:“我的话你听到没有!?”
  “放开我!浪平。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我皱紧眉头,手腕的痛,让我说不下去。
  他猛然松开手,表情没有丝毫歉疚。
  “我不许你再跟陆邦慕见面。”他抿紧唇,态度相当认真。
  “浪平,这是我的事!”我皱眉说。“再说,你自己还不是和薇薇安……你和那些个女人来往,我从没有干涉过——”
  “我会都了断的!”他打断我。
  我实在不懂他的意思,有些困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要你了断什么的;我也没有意思干涉你的事——”
  “我说,我全部都会了断。”他再次打断我的话,一字一字地吐说:“所以,你也不准再和陆邦慕来往。”
  “浪平!?”我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他大声叫起来,蓦然攫住我,粗暴地亲吻着我的唇。
  太突然了!我呆住,然后感觉才慢慢兜回来,脑海充斥一些嘈杂的声响。我先是感觉浪平的攫拥,浪平靠近的身体,然后浪平的吻……
  “浪……”我蓦然睁大眼睛,用力想推开他。
  他攫得更紧,将我逼到墙上。浪潮狂袭,淹没得我昏眩,我无法拒绝。突然间,什么都混淆,都不明白。
  “浪……平……”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是那样可怜兮兮,甚至颤抖。
  浪平猛震了一下,忽然放开我,紧抿着嘴,眼神复杂地望着我,看得那么用力,然后极突然地、一言不发掉头大步走开。
  我先是喃喃,然后大声叫出来:“浪平——”
  他没有回头,丢下那许多“突然”。
  第十六章
  所以,爱情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也不必然有意义,因为它不需要道理,也没必要有意义。
  我无法在任何一本书上找到确切相同的这句话,但总有无数意思仿佛的话语。
  它在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为什么。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只有无解。
  雨还在下,丝绵的、不干脆的黏腻的细雨。电话亭内充满了潮湿腐霉的气味。
  我靠着玻璃墙,呼吸着那带霉味的空气。
  我真的需要一颗太阳。
  那晚以后,浪平就不曾再我面前出现。我需要几天时间的沉淀,思考这一切的突然。却是愈想思绪愈乱,纠结成一团。
  我想,我需要见浪平。
  但我找不到他。
  明天我就该搬出公寓,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这个下午,我发现信箱里有人放了五万块和一把钥匙,没有留言。我知道,一定是浪平。我必须找到他。但是他会在哪里?
  我到他学校找他,他们说他请了好几天的事假。找何美瑛,她反问我浪平究竟去了哪里,都是答录机在回电话,她甚至还问我和浪平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班杰明更废话,用他那幼稚园程度的中文,说我和浪平是冤家。
  什么意思嘛!该死的浪平,什么也不解释——我垂着头,有说不出的疲累。
  “阿满!?”
  突然有人叫我。叫声很近,我猛然抬头,我寻了千百度的浪平就站在亭外。
  “浪平!”我走出去,走到他身前。“我找了你一整天。”
  他没说话,嘴里叼了根烟,拿着打火机,双手微抖,怎么也点不着火。
  我伸手拿走打火机和他嘴上叼着的烟,塞进口袋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掏出了钱和钥匙,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
  他看看那些东西,答非所问,说:“我今天提出辞呈了,我把工作辞了。”
  “为什么!?”我惊叫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我打算去跑船。”
  浪平的态度如平常一般的平静冷淡,我熟悉的那个浪平。
  “跑船?”我又愣了一下。“你跟你妈说了吗?”
  “没有。反正她一定会反对,到时再说。”
  “你要怎么做!回渔村吗?”
  他摇头。“我跟一家国际邮轮公司签了一年的合约,跑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航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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