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满列传 第23章

  “为什么?”薇薇安不相信。“你在骗我对不对?为什么那么突然?”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向我,狐疑什么。“是因为于满安的关系吗?你们——”焦点忽然转向我,我只觉莫名其妙,反射地叫起来:“我没——”但我根本没来得及说出什么。
  才开口,浪平立刻就打断我,不让我多说。
  “那是我们的事!”他用力握了我一下。“没必要跟她说。”制造一种模棱两可的暧昧。
  “原来!”薇薇安像终于弄清楚了什么似。“我还以为——”她摇了摇头。“你喜欢于满安是吗?你们现在在交往了?”
  “没——”我想解释。浪平又用力握一下我的手,那痛打断我想说的话。他说:“我没必要跟你解释我跟阿满的关系,反正我们好得很就是。”
  我不禁瞪大眼睛看着浪平。
  薇薇安沉默一会,然后说:“我明白了。”看浪平,又看看我,优雅地走回她的车子。
  等车子走远了,我挣开浪平的手,皱眉说:“你干嘛说那种让她误会的话!?”
  浪平答非所问。“我不喜欢偷偷摸摸的感觉。”
  “那也没必要把我扯进去。”我又皱眉。不管他要怎么做,根本没必要扯上我。
  “有什么差别吗?”浪平问,转身走开。
  我无法回答他的话。是没什么差别了,误会或不误会。
  我赶紧脚步,追上他。眼前的台阶遥望起来那么高,那么长,一直连接到漆黑的天空上方。
  局部地区的冬天,仿佛一直就没间断。
  第九章
  没有莫名的优郁,忧郁是有名目的,有一个具体的沮丧感伤的理由。
  这句话我不晓得是从哪里听来的,还是只是我自己的多愁善感,总之,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像仿佛永不放晴的天空。
  何美瑛从那晚开始就不再理我,气一直不消;而且看到薇薇安,我总有说不出的尴尬,我发现她有意无意地忽视着我。假如我跟某个同学正巧在一起,而正巧碰到她,她都对着我身旁的同学讲话,视线总只是轻轻扫过我。我有种像被排挤的感觉,想到还要上她半年的课,心情就更沉重,不断有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当然,心底更深层的,我不愿意承认的,有一个更大的黑洞,陆邦慕就要离开了——不,应该说,马上就要分别了。过了今天,很可能,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和他碰面。整个礼拜的期末考下来,简直糟透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更糟。我可以预期那可怕壮观的成绩。
  结业式后,我站在走廊,靠着墙,对墙下的校园眺望。陆邦慕从墙下那一头走来,远远我们便看见。走到我墙下,他抬头对我笑了一下,摆个手,我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像在说再见。
  “再见。”我轻轻地对着空气说,看着他走往校门口,身影一点点地去远变小变模糊,然后消失不见。
  再见。薄薄的空气传来了那回音。
  我低着头,慢慢走回教室,她正要回去,看见我,扬头一甩,把脸转到一边,不理我。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气焰还很大。我默默收拾东西,忍不住说:“你到底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她瞪我一眼,虽然很不甘愿,到底停下脚步,酸溜溜地说:“你在跟我说话吗?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像我这种小人物哪配跟你说话!”
  我不理她话里的讽刺,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但那种事,你要我怎么说?”
  “那就不要说!”何美瑛使性子地丢下这话,转身走出去。
  “何美瑛!”我叫了一声。她充耳不闻,就是不理我。我追上去,配合她的脚步,说:“你不要这样。换作是你处在浪平那种情况,你会希望我说吗?何况,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干涉浪平那种事。”
  “这件事不一样!”何美瑛绷着脸。“浪平那个大烂人简直饥不择食,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就连薇薇安也好,什么都不挑。我什么事都告诉你,你却什么也不告诉我,你心里根本没把我当朋友!”说到最后,她的表情绷得更紧,简直是一种控诉。
  我一时哑口,她回过头,冷冷瞪着我,说:“看,说不出话了吧!”下巴一扬,把我抛在路旁,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为什么她要把它解释得那么复杂呢?我只是我发现,我也解释不出为什么。
  我在街上晃了很久,天黑了才回家。爸妈刚吃饱饭,妈皱眉说:“怎么现在才回来!饭菜都冷了。快点过来吃饭!”
  我拎著书包,先回房间换了衣服才又出来。爸正在喝那个保什么健ABC,我把剩下的饭菜全倒在大盘子上,用汤匙挖了一大口塞进嘴巴,边吃边含糊说:“你怎么又在喝那个,才刚吃饱。”
  爸咳了一下说:“没关系,反正不碍胃。”又咳了几声。
  他感冒算好了,但咳嗽一直没断,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没精神,憔粹颓靡。
  妈从厨房出来,说:“吃饱后,把桌子收一收,顺便把碗洗一洗。”把手上端着的盘子放在我桌前。是荷包蛋。
  “哦。”我应了一声,随即默默吃着饭。我不知道她特地去煎了一个荷包蛋,想着,心中一酸。
  我实在不懂,这整个社会这么富裕了,为什么还存在像我们这种在边缘挣扎的人家?每天就只是为了张罗三餐忙个不停!?
  妈立刻无感觉地打开电视,画质并不怎么好的电视萤光幕立刻传出夸张煽情的哭叫声。这一季收视率最高的黄金档连续剧。我从来不看这种让人不耐烦的东酉,但妈看的很起劲。她的生活就是这样了,看看这种酒狗血似的“超现实剧”多少带些安慰。
  我快快把饭吃光,然后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荷包蛋。我其实并不喜欢吃荷包蛋。
  煎得蛋黄半生不熟,蛋皮一破,便像鼻涕一样流出来,黄黄黏黏的,有些恶心。但我把它全部吃光,吃得很干净。
  “吃饱了?”我站起来,收拾着桌子。妈转向我说:“冰箱里有橘子,比较大粒的我放在下头,过年拜年要用的,不可以吃。剩下比较小的在上头,自己拿去吃。”
  我又哦了一声,把碗盘收到厨房洗于净,跟着洗头洗澡。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点了,爸妈已经不在客厅。灯光很暗,只有二烛光,我摸索着找吹风机,妈的声音从她房间里传出来,说:“阿满,你洗头了是不是?要记得把头发全部吹干了才能睡觉,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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