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煮饭婆 第19章

  她觉得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心也碎了,而对他的爱更已是伤痕累累,不知何时才能有恢复的一天。
  试了十几天,忻桐还是取不下镯子,而似乎只要这镯子还在她身上,穆弘儒便不会回房。
  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分房十几天了,连晚膳都只有她和穆丞默默地坐在大桌上共食。
  这日用完膳后,她勉强笑着拍了拍穆丞的背,让他先回房去。
  她知道自己难看的气色吓着他了,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婉言安慰。
  至于她自个儿,决定找夫君说个清楚,夫妻间不该是这样的,天大的误会和困难总要有个解决。
  来到穆弘儒的书房外,她轻轻敲了敲门,报上名字。直到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应声让她进门。
  一入房,四目相对,交换的眼神中是无尽的苦涩与难过。她察觉夫君也瘦了许多,刚正的脸颊都有些凹了,是否他也和她一般的痛苦、一样的难忍?
  她眨了眨早已哭到红得退不去的双眼,轻声问道:「夫君,你……今晚仍是不回房吗?」
  许久,穆弘儒幽幽地叹口气,「你先回房吧。」言下之意便是,他还没做好回房的准备。
  忻桐摇了摇头,被拒绝的难堪让她内心又泛起痛楚,通红的眼又开始一阵阵刺痛。「仍是因为这只镯子吗?」
  「你果然还是取不下来。」其实早知道会有这结果,他却仍难掩失望。
  「我已经试过很多方式了。」她举起又红又肿的手腕,上头甚至还有些瘀青及挫伤,然而手上的痛,又怎比得上心里的痛?她微微哽咽道:「我取不下来……夫君,难道我一日不取它下来,你就不再与我同房,不再与我说话吗?」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它。」他亦摇摇头,在心里承认自己逃避。
  「但我也不能砸碎它,是吗?」她含泪望着自己痕迹斑驳的手腕,苦涩一笑。「唯一的方式,只能让我把手剁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突然厉喝,气愤她居然有自残的想法。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要她怎么做?
  忍了好些天的委屈一下子全迸出来,都已经将自己的姿态压到最低了,仍然得不到他的谅解,她不禁崩溃大哭。
  「我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比不上你对前妻的思念……呜呜……我拼命认错,拼命想赎罪,你却不给我机会,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回到从前。你对我的疼爱、我对家庭的憧憬,都因这一只镯子而毁了……呜……我很后悔、很后悔,但我要怎么弥补,你也要告诉我啊……」
  「你别扯上琴音,事情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她的痛哭同样拧着他的心,一字一句都要将他的血榨干了。
  他又何尝不想哭?不过他是个男子,有些尊严必须撑住,不能和她一起崩溃。
  他突然心一横。「不如我砸了它?」
  「不能砸、不能砸!」忻桐将手藏到身后,拼命摇头,泪水都洒到桌上。「你要是砸了它,我们之间也将如这镯子一般支离破碎了不是?不能砸……」
  「唉,这……」他的难言之隐,又该怎么告诉她呢?
  两个人依旧无法达成任何共识,此时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无预警的推开,穆丞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或许是他们的声量太大,让躲在外头的他全听到了。
  他一时情绪激动,不顾一切地挡在忻桐面前,凝着小脸对父亲叫道:「小娘,你别求爹了。」他不明白大人的情爱纠葛,只知道父亲让他最爱的小娘痛哭了好些天。「不过是只镯子,有什么希罕的?是我拿——」
  「穆丞!别说。」她硬是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穆丞,你何时这么没有礼貌了?你……」穆弘儒见儿子如此无礼,也发了好大的脾气。
  「别——别怪他,他也是为了我。」忻桐将穆丞拉到一边,哑着嗓子低声安抚他,「丞儿,别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别说。」既然黑锅都背了,那就背到底,她不希望又有别人因为这件事受到惩罚。
  穆丞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屈服,只不过有些话他仍不吐不快,便以超乎年龄的郑重语气,对着脸色凝重的父亲开口。
  「爹,你不知道,小娘以前都笑眯眯的,让人见了她就好开心,但自从你回来之后,她成天的哭,哭得整个府里凄凄惨惨。如果是这样,我当初希望她当我的小娘,不是害了她吗?」
  穆丞语重心长的话,又在忻桐心上刺了一刀。夫君曾经说过自己会娶她,不单单因为穆丞,同时也是为了她的优点。这句话曾给她好大的希望,如今穆丞将这事挑明了讲,却点出夫君娶她的无奈,难怪她怎么也比不上一只镯子,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她想做好的位置是他的妻子,但他娶她,只是想替穆丞找一个后娘。
  可穆丞似乎还没说够,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衣袖,「你瞧瞧小娘的手,她不管是拿皂果,还是整只手浸在冰水里都取不下这破镯子,差一点就要拿刀来削肉了你知道吗?她又不让我砸了这镯子——」
  「不能砸!穆丞,不能砸。」忻桐再次打断他。因为她很明白这镯子俨然成了琴音的代替品,虽然她连它都比不上,偏偏她还企求着夫君的爱啊……
  很卑微,但无奈她控制不了自己这么傻的想法,她希望他爱她的心情,早已远远超过报恩的念头。
  然而穆丞说了这么多,穆弘儒却仍面色铁青,不发一语,也不表达自己对忻桐的处置,更不明说自己的心疼,仿佛她所有受的苦,他都无动于衷。
  穆丞见状气极了,小脚一跺。「小娘,我们走!」他拉起她的手往外走,临离开前,还早熟地扔下一句重重冲击父亲内心的话,「爹,镯子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
  砰!门关上了。
  
  门一阖上,穆弘儒立刻深深闭上了眼,当他再张开时,已是满目的红丝。溢到鼻头的酸意,几乎让他的头剧烈痛了起来。
  谁又了解他有口难言的痛呢?她苦,他何尝不苦?镯子的秘密,他多年来一直都不敢面对,现在她的行为逼得他不得不面对了,他却只想逃避。
  镯子是死的,没错,只怕到时候连人都是死的,那他到哪里去寻?
  穆家有个长达五百年的传说,身为穆家的子孙,人人无不战战兢兢地遵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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