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田小姑娘 第7章

  看得出他撑不了多久,眼神濒临涣散,但意志力十分强悍,不肯轻易妥协。
  “你说伤口能缝合?”他声音粗哑地问。
  “至少我看过的能。”有些还不留疤,端看医生的技术如何。
  “那你来。”男子语气坚定。
  “什么……”她?!
  开什么玩笑,她是读土木工程系的,不是医学院的,叫她砌砖、拌水泥她还在行,缝合伤口什么的,那可是彻底的门外汉,何况人肉不是猪皮,她来缝也会心惊胆颤。
  “试试。”
  “试……”他疯了吗?这也能试。
  惊讶到说不出话的牛双玉表情呆滞,瘦小的身躯有如风中残花,一抖一抖的,不想和疯子同处一地。
  “做。”男子目光如炬。
  她嗫嚅着。“你真的很想死。”
  “因为我必须活下去。”他赌上一把了。
  “你……”他的眼神好慑人,不像他这年纪的人,世故而……沧桑,充满悲凉。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命是他的,他心甘情愿交到她手上,若是命不该绝,总会捡回一命。
  被他的话激到的牛双玉一口回道:“好吧,反正你的伤势太重了,在这缺医少药的当头,什么不做也是死路一条,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被当“死马”的男子先是一怔,继而嘴角上扬,他堂堂皇亲国戚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紧张的手在发抖了,喂!你姓什么,好歹留个名字,免得没人知道你是谁。”树死留皮,人死留名,哪天他的家人找上门也好有个交代。
  “……赵。”男子眸光黯沉。
  “赵什么。”也不干脆点,婆婆妈妈。
  “冬雷。”
  牛双玉小手一拍。“好,赵冬雷,你的墓碑上我会刻这三个字,好供你的后人胆仰。”
  “你……”他双目一利,似恼似忿。
  “不过我没有桑皮线,只好以绣线代替,拉勾就用绣花针,情急就简,望请海涵,若你十天后还活着,记得线要抽掉,再用烈酒擦拭伤口以防万一。”她的医学知识不足,仅能以所知的告知。
  意识开始有些模煳的赵冬雷再也强撑不住,耳边不断传来小姑娘细软的嗓音,有些听得清楚,有些已经飘远,他手臂沉重的从怀中掏出一物,指尖抖颤地递了出去。
  “玉露生肌丸,捏碎了敷在伤口上,能生肌止血,化解热毒……”还没说完,人就晕过去了。
  “啊!怎么讲到一半就没了,我以为他能撑到缝合伤口。”
  “妹妹,他……”死了吗?
  “大哥、二哥,把人抬进板车内,我要做的事太惊世骇俗了,不能让人瞧见。”她怕吓到人。
  “好,那哥要做什么?”妹妹要救的人他们不会不理会,可是她根本不懂医术呀,如何医治?
  “帮我把针线和剪刀用滚水烫过,再准备一条烫过的巾子让我擦手,然后我要一坛烈酒。”她的手还抖着,可是人家有不怕死的精神,她只能硬上。
  “明爷爷临走前有坛埋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红未取走,我顺手挖了出来。”牛辉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是妹妹说过,能吃、能喝、能用的全部带上,别留给老天爷收去。
  明爷爷是山里的老樵夫,他被女儿接走了,留下一间空屋,牛家兄弟原本不想离开,想买下明爷爷的屋子继续居住,守着爹娘埋骨之地好年年祭拜,尽点孝心。
  但牛双玉告诉他们,杏花村附近的土地都有松动的迹象,目前看来并无异状,但是只要下几场大雨,山上的屋子也保不住,它会像被埋在土石里的村子,瞬间被泥水吞没。
  牛家兄弟听了心有余悸,这才跟着仅剩的村民迁移。
  没几天后就听闻山里下了倾盆大雨,山屋那儿只剩下半座光秃秃的山壁,什么屋子、槐树全不见了。
  有些后怕的他们都庆幸听了妹妹的话,要不然小命就没了,永伴长眠地底的父母。
  “嗯!二哥,你先把他背后的衣服剪开,露出伤口……啊!你的手要先洗过。”不然会有细菌。
  用热水洗过手的牛鸿玉再用巾子拭净,接着剪开破了个口子的衣服。“然后呢?”
  “你退开点,用烛火照着伤口。”阴影会挡住视线。
  天色暗了,西方天空染成一片墨色。
  星星出来了,一闪一闪的指引迷途的旅人,找到回家的路。
  第二章 失忆的表哥(2)
  夜幕低垂,大部分的灾民都用完晚饍,早早找了舒适的地方窝着睡,三两成群,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结伴同行,走了一天的路太累了,得储存体力好走更远的路。
  但是还有少部分的人尚未入睡,四下走动,因为饥饿,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惶恐不安的徘徊。
  用得起蜡烛的人不多,也不会有人多带这些无用物,俯身可拾的柴火到处都有,谁会浪费银子去买烛油。
  “妹妹,你的手在抖。”突然间,一本正经的牛鸿玉很想笑,他的妹妹也有可爱的一面,不全然是无畏的。
  “我知道。”她苦笑。
  “妹妹,你不会真把他当绣布绣了吧?”她下针的手法真像在绣蝴蝶戏春图,一针落,一针起,每一针打个结再落针,细细密缝把皮肉缝在一块,吓人的伤口逐渐缩小。
  “二哥,你不要一直提醒我好吗?我紧张的背都湿透了。”人命关天,她也不想身兼刽子手。
  他闷声一笑,不再开口。
  牛双玉战战兢兢地缝好背后的伤口,接着是手臂上的,越缝越顺手的她不再双手发抖,下针又快又准,一个抽线就打一个结,简直有如神助。
  很快地,手臂上的伤口也处理好了。
  但是当视线落在大腿内侧的伤口时,她倒是矜持了,面色略红的看向正瞧着她的二哥。
  “二哥,等他醒来之后,你跟他说这儿的伤口是你缝的,与我无关。”她还要做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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