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 第27章

  红枣先是一笑,额首,后摇头。
  「我过得很好。蒲牢没像你说的那般,他很会照顾人。」她替蒲牢解释。
  「哦?那……可真难得。」冰夷扬眉,玩昧她的话,目光则笑昵蒲牢。蒲牢回以扭头嗤哼,懒得回嘴,他有更紧的 事,得找魟医出力。
  「魟医,你替她瞧瞧眼睛,她说,她流不出眼泪,你查查原因为何。」
  这件事,他记挂心上。虽然,他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也不认为哭不出泪是啥坏事,但……失去最爱的亲人、面临死亡的无助恐惧…… 痛苦得想大哭、害怕得想诉苦,双眼却是干涸……哭泣,对我是种奢侈,我求之,而不可得。
  她说出那些话的摸样,眸光氰氦,口吻轻浅 ,长睫虚掩,却遮掩不住瞳仁内,迷蒙的失落。比起那种落寂,他情愿她能哭,在她想哭的时候。
  「四龙子,我这辈子医过的『人』,两根指头还用不完哪……」魟医倒不是推辞或客气,在龙骸城,经手的非鱼即虾,鲜少遇过人类。不过,他阅读不少人间医书,基本药理是懂的,有「人类」能让他实际操练,他跃跃欲试。
  「我不需要劳烦魟医……只是天生的小缺憾 。」红枣摇着双手婉谢。
  「我瞧瞧,来,小丫头,不会害你的。」魟医不容她拒绝,手执一支笔管物,凑近她眼前。笔管物的前端嵌有乳白真珠,真珠发出的光芒,照得她瞳仁一缩。
  「别怕别怕,只是照亮。」魟医开始检查,一边询问:「症状已经多久?你刚说,天生的?不是眼睛受过伤?」
  「一出世便带来的,我爷爷替我诊治过 ,他猜,是我们家族中某位老祖宗,身中剧毒所致,那毒,断断续续、深深浅浅,影响着儿孙,并非每一位都受毒害,而且也不是每人情况皆同。」红枣据实说道。
  「有趣,这有趣,我抽你一些鲜血来做分析一」
  「抽什么血?抽多少?」蒲牢嗓音「绵软」传来,问得好客气,脸,却是铁青色。
  「抽、抽一管,小小一管,拇指大小而已。」魟医本能哆嗦,抖了两下,赶快陪笑 ,「一点都不痛,我会先替她涂蛩膏,麻痹直觉,再用『螅管『抽出血液……」
  蒲牢瞄了她一眼,她非但不见害怕,眸里一片期待光芒,正在闪耀。如此新奇高手法,她没看过,乐于尝试,由着魟医盼咐冰夷准备用具。
  「蛩膏麻痹知觉……与我们陆地上常用的麻沸散,是相同的吗?」她一点也不担心魟医待会儿要做的事,只在意医药相关之物。
  「是呀,但『蛩膏』效用更快,不用香食,仅需涂抹肤上,药效即达」冰夷回答她,手中圆蛊装盛着 『蛩膏』,他打开盖,让她瞧见内容物,满足她的好奇心。」
  「海中的医药真是特殊……「她赞叹。
  「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你待久了,就会看得到。」冰夷掀开她的袖,揩取一些蛩膏,抹向她肘内浅青色的脉络上,轻轻推匀。
  背后,好烫、好刺。
  两道利芒,几乎要穿透他的背部,若眼神能杀人,他冰夷,早就是一具鱼尸了。
  冰夷选择漠视。
  接着,他取来一个石匣,打开,里头一根根透明的笔管,仿佛玻璃烧制,整齐排列,约莫有七八支。
  「这不是笔管,而是螅,活生生的螅 。」冰夷看出她的困惑,笑着解答。指腹夹拈起一只,它……它动了起来。不是剧烈挣动,而是很慢很慢,轻轻蠕挪着,证明它的存活。冰夷将螅放在她手上,螅本能地追逐脉动,吮上了肤,她感觉不到痛,连痒意都没有 ,是蛩膏已发挥药效。透明晶莹的螅开始变色,通体泛出血红,螅身慢慢胀大,里头充满它吮入的鲜血。
  「够了!这样够了!拿走它!」
  蒲牢箭步上前,大吼,手还来不及揪住血蝗,冰夷快一步档下他。
  「螅吸够了血,会自动剥离,用蛮力去扯,惊吓到它,它会咬得更紧,造成严重伤口。」 这般常识海底城民皆有,四龙子急到忘了吗?
  「一点都不痛,你别这样。」她仰头,以眼神安抚蒲牢、只是抽一小管血,蒲牢就这副慌张神色,若 她真要被断手断脚,他不与人拼命才怪,唉 ,这冲动性子,真是糟糕……
  糟糕得让她忍不住发笑。
  蒲牢不敢擅动,只能收手抡拳,窝囊地慢慢等,等血媳膺足,心甘情愿松开吮血的嘴。
  蒲牢瞪着越鼓越大德血螅,满嘴咕哝:「贪吃虫,到底还要吸多久?!」牙,咬得咔咔作响。
  大概是蒲牢目光太凶狠,血螅猛然抽搐,牙口皆松,由红枣肘间滚落,冰夷迅速接住,交付魟医处置。
  蒲牢立刻拉过她手肘,对看凝聚一颗小小血珠的伤势,一口堵住。
  「蒲牢你……」干嘛学起螅来?涂有蛋膏的肘内,明明应该麻痹无知,为何还能感觉到他口腔的炙热,以及砸吮的力道?
  「啧,那东西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一」被它一咬,万一染上怪病怎么办?!
  冰夷推开蒲牢脑袋,为她抹上逾伤药膏后, 咧开牙,给蒲牢一个刺眼晒笑。
  「这些螅管全仔细浸泡过药汁,只只无毒,我想,会比直接以口吮伤,来得干净许多哦 。」言下之意,嫌蒲牢的嘴才不干净哩。
  「好了,取好的血液分别装管,再慢慢来研究,到底小丫头是因何无泪。」魟医没瞧懂蒲牢和冰夷之间,正嚼哩啪啦、电光交错,互瞪得畅快淋漓,他喜滋滋说道。
  「麻烦魟医了……」红枣先是道谢,后则望向蒲牢问:「我可以留在这里,看魟医是如 何进行吗?」她对海城医疗方式,满满探究的欲望。
  「可以。」
  「不行!」
  前者,分别由冰夷和魟医口中而出;后者,吠得好响,自是蒲牢
  「必须我也在场才可以!「绝不给冰夷和她独处的机会!
  「但你在一旁,处于听不懂的状态,不是很无趣吗?你去忙你自己的正事,我一人留下就可以了。」她怕他感到无聊。而且,他和冰夷,最近……似乎有些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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