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上) 第12章

  「林樱花与王富贵的婚事,一笔勾销,没有下聘,没有迎亲,什么都没有,王富贵不爱羸弱患病的女人,他喜欢……他奶娘的么女江桂,昨夜的喜宴,正是庆贺两人文定。」江桂,三番两次进庙里烧香,口中总是念念有词,诉说对王家少爷的悄悄爱慕,祈求老天爷让王家少爷多瞧她几眼,这回,他也来点个鸳鸯谱吧。
  狻猊的言灵,随烟飘去,送入每一个吸啜这股无味烟雾之人的脑海中,织就出一套全新的刻板印象。
  远处的王府后院,奴仆居住的小园,江桂在睡梦中,泪痕斑斑。今儿个亲眼看见心中爱慕的男人另娶新妾,她心痛如绞,睡得不甚安稳,随着烟香钻入鼻内,竟破涕为笑。
  天,渐渐亮了。
  烟,慢慢散了。
  几位早起的林府学徒,一脸茫然,看着书院上下结满的红彩及囍字。
  「府里怎会出现这些东西?!是谁恶作剧?!府里又没办喜事!」
  「别说了,趁师傅师娘未醒,把红彩和剪花收拾干净吧!」
  林家书院恢复了原有的清幽面貌。
  狻猊倚窗笑觑,言灵真好用,当初不顾父王和兄弟的反对,硬是去学习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真是修对了。
  现在……
  收拾完延维玩出来的烂摊子,接下来,也该去收拾她。
  不知,她的洞房花烛夜,愉快吗?
  被一团圆圆滚滚、重达两百斤的大肉球压倒一整夜,谁会愉快?
  谁会?谁会?!
  会的人过来跟她互换呀!她延维马上把这种福祉让给他!
  喜帐里,没有交颈纠缠的美丽绮景,没有男女欢好之后的相互依偎,当然,更不会有教人羞赧去看的火辣ji情。
  只有一个被肥硕醉鬼当成床垫,重重压陷在榻里的女人。
  延维狼狈不堪,整夜努力对抗着狻猊缚加的言灵,想要伸手推开王富贵,任凭她使尽全力,手脚依旧不受控制,连根指头也弯不了,只能难堪至极,沦为肉垫,被王富贵泰山压顶,重重一躺,差点压爆她的五脏六腑,压断她的四肢百骸,最呕的是,她连想喊声「好痛」都不成!
  可恶的狻猊!
  可恨的狻猊!
  该死的狻猊!
  还有脸噙着微笑,悠哉走近床榻,居高临下,欣赏她窝囊惨样的狻猊!
  「睡得好吗?」
  狻猊重回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轻松容易,好整以暇踏进新房,靠近喜帐,俊颜笑盈盈,神清气爽,出现在她视线正上方,问得好关怀。
  延维整夜未睡的大眼里,血丝纵横交错,蕴着熊熊怒焰,若双眼能喷火,第一个就烧死这只还敢笑得如此甜美的无耻龙子!
  排第二的,是压在她身上的这团肉球!
  「春宵一刻值千金,昨夜应该挺快活的吧?」狻猊仍继续调侃。
  快活?!
  我都快死了!你还在说啥风凉话?!
  你也让这家伙压一整晚试试有多快活!
  第六章
  她不用开口狂吠,从她眼神里,狻猊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得感想。
  瞧她那副想哭、又强忍不哭的倔气傲颜,没有涕泪奔流,没有失控嚎啕,只有眸中水火交错,水是薄薄泪雾,火是浓浓怒气。
  唇儿被她自个儿的牙,咬得渗血,那头恣意奔放的长发,披散床榻,让不懂怜香惜玉的醉鬼压在手脚底下,已是这副惨样,还不流露些楚楚求饶的可怜姿态,来激发他的同情,真是不聪颖。
  掉个两滴泪,粉唇轻颤几下,喉间滚出几声呜咽,他不就心软了吗?
  实在不能怨他铁石心肠,是她不懂善用女人武器。
  他狻猊只吃软,不吃硬。
  况且,压在两百斤重量底下的人,也不是他,他不急,真的,一点都不急哦。
  狻猊在床边摆放水盆的方形小几间,怡然坐下,袍摆轻撩,长腿一跷,双臂环胸,慵懒悠闲,旁观她的窘困无助。
  「王富贵差不多该醒了。」闲话家常般,狻猊语气风凉,不用加重话中恫吓隐喻,也足以教延维浑身一僵,脸色倏地刷个透白。
  没错……她可以感觉到,沉沉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细微蠕动逐渐频繁,是清醒前的征兆。
  「他醒来,或许对躺在喜帐里的新娘并非他迎娶的那位感到困惑,不过,性喜美色的他,应该不会有所抱怨,毕竟你长得不比樱花逊色,拿你来填新宠小妾的空缺,他会大呼划算吧。」又来一句闲言凉语。
  虽是喃喃自语,偏偏又不收敛音量,摆明要她逐字听见。
  「呜呜——呜呜呜!呜呜!」延维慌张闷吭,发不出呜呜呜以外的字眼,她企图扭动挣脱。
  狻猊看穿了她的惧意!
  对!她整夜都害怕王富贵突然酒醒,好色如王家少爷,怎可能放过无力反抗、乖乖受困在喜床上还秀色可餐的她?!
  她比林樱花美,比林樱花艳,还有比林樱花更能挑逗男人兽性情欲的窈窕身段,她她她她她她真的怕!
  怕狻猊不回来!
  怕狻猊真的将她丢在这里,任由王富贵欺负被言灵所束缚的她!
  怕狻猊只顾着和林樱花你侬我侬,享受英雄救美之后的美人报恩,而完全忘了她仍受困王府床上!
  很怕很怕很怕!
  狻猊恍若未闻,哈烟哈得很尽兴,将吁吐出来的白烟,弄成各式形状,圆的方的牡丹花一般的……嗯,来挑战吁出一头狮子模样的烟圈,似乎不错。
  「呜呜——」她在叫他,用着雨中迷途的幼犬,慌张寻找狗父母那般的哀哀切切。狻猊没反应,她又呜呜两声,结果先有反应的人,却是压在她身上的王富贵,他右手突然举高,又软软放下。
  延维屏息,不敢再动再叫,心急和慌乱,击碎了她强撑起来的傲气。
  王富贵动作越多,她的脸色越白,眼里那层薄薄水雾,终于承受不住整夜的累积蓄存,哗地奔流开来,仿佛两道小泉,潺潺涓涓,湿濡了衾被,晕开淡淡泪痕。
  「现在,你明白你对樱花做的事,有多恶质?多不可原谅?」狻猊离开小几,重新站回床边,俯觑她的涕泪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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