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仆役 第4章

  “……”闻人沧浪忿怒的吐息声,清晰可闻。
  “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家是将你扛进严家典当的那位姑娘,而非我们严家,严家不过是遵循前代老爷子订下的原则!‘万物皆可当’,她提出交易要求,我们付钱收当,双方谈妥价码,你情我愿,如此而已,你是一件罕见的典当物,我们严家求之不得,自然有十足诚意收当,当金是姑娘提出的要求,我亦认为偏低,不过她坚持,我们也不勉强姑娘加价。”公孙谦温谦娓述,面对怒火中烧的闻人沧浪,他的态度依然不卑不亢。
  公孙谦言之有理,他应该要杀的,是那只小妖女,与其有余力胡砍路人,不如一刀一刀全留给她享受品尝!
  “她确定三个月后会回来?”闻人沧浪咬牙低犹,面容冰冷。
  “姑娘是这么说的。”公孙谦回道,怕口说无凭,他指向闻人沧浪已被衣裳包住的胸口:“她不是也在你身上留下保证吗?”所有当铺人员都可以帮他做见证哦,每个人好奇凑上前去瞧武林盟主的尊容时,都会多瞄他胸前那几句话好些回。
  包括了要他待在严家要乖乖的。
  包括了要他不要惹是生非。
  包括了要他不要太想她。
  包括了三个月后,她会回来解毒。
  当然更包括了勾起全当铺每个人的好奇心,围观着想亲眼见识见识哈叫颜色漂亮的乳首那句话。
  听见公孙谦提及此事,闻人沧浪整张脸全铁青了起来,唇角更微微狰狞抽措。高傲如他,确实深受耻辱!他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中!一个武艺不如他的女人!
  若他是被她以武学打败,今日尝到的这些窝囊,他甘心领受,偏偏她使的尽是小人手段,教他如何咽下这口气?
  他不走!
  他非得等到小妖女回来,再亲自处置她!
  “好,我在这里等她三个月。”闻人沧浪牙关咬得森冷作响,寒息逼人。
  三个月一到,他会亲手拈除她,以及所有知道他被典当一事的家伙。
  一个都不留!
  两人哪来这么大的冤仇?是他灭过她至亲亲人一家数十余,抑或她曾欺骗过他百万家产,害他沦为街口边乞丐,尝尽一切难堪羞辱?
  没有,没有,两者都没有。
  不然,是他与她曾经相爱至深,因误会而反目成仇,两人自此痛恨彼此,巴不得见对方死无全尸、不得善终?
  不,当然也不是。那么起源究竟是多严重的大事?
  冰糖葫芦。是一颗串在竹签上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颜色鲜艳红巧,外层糖衣黄澄透亮,又甜又香,首次尝到它滋味的小姑娘爱不释手,从踏进南城头一天起,她每餐都会以一串冰糖葫芦当饭后甜品,吃到最后一颗,她舍不得一口咬下,总是慢慢舔着硬脆的薄糖,再和着里头腌渍李子的酸,品尝口感丰富的小东西。
  那日,她以同样的尊敬态度,对待手中竹签上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粉嫩嫩小舌,卷过糖身、滑过圆润渍李,唇边露出与糖一般的甜蜜笑靥。
  她坐在高高树上,背靠着树杆子,一腿曲起,一腿在半空中晃荡,享受满口腔的酸甜。
  一道剑气刷地袭来,削断距离她头顶不到几寸的树枝,绿叶哗啦啦如雨飞落,她并未受伤,只是小小惊吓,险些从枝极上跌下。
  人是没掉下去,但她手上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没握牢,啪的坠下,她来不及抢救,只能眼睁睁看它落地,腌渍李子包裹的糖衣,碎得乱七八糟。这不打紧,紧接着数十道的凌乱剑气涮喇喇地四处挥散,削得树身伤痕累累,几条身影在林间追逐互杀。
  “竟然伤我方丈,看剑!”好些个光头男子持剑吼着。
  “让开。”被围的男人仰鼻睨人,姿态说有多高就有多高,她怀疑他根本没用双眼正视过那几个光头秃驴。
  “不向我方丈道歉,别想离开!”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宛若闪电乱窜。
  光头们挥剑挥得好勤快,反观那男人一点都不赏脸,至少应该摆开一些对抗的架势才够礼数吧?哪有人直挺挺站着,冷淡双眼却瞟都不瞟人一眼?
  好傲哦。
  剑气逼近男人,被男人运息震开,反弹回去,那些光头方才劈来几道攻势,几道攻势便反噬回去,自头至尾,男人没有动过衣袖半回,光头已经一个一个倒地不起。
  好窝囊呐,砍人者,被自己的剑气所伤。
  一场杀戮,才开始,就结束。
  她意兴阑珊,收回目光,准备跳下树去拾回最后一颗冰糖葫芦继续吃,一道步伐来得更快,在她跃下之前,黑履踩过躺在草地上的冰糖葫芦,噗滋一声,圆润如球的李子,扁成柿饼。
  她的冰糖葫芦呀呀呀呀呀呀呀!
  “你给我站住!站住!”她扯喉嚷嚷,树下男人脚步连顿也不顿,她笔直跳下,正好来得及巴住男人的臂膀,几乎出自于反射动作,她才沾到男人衣袖,一柄利刺直抵她咽喉,若不是她脖子上戴有几圈金环,恐怕她的颈脉已被划断。
  她拍开他的剑,花颜绷满怒意:“你踩坏我的东西了!”怒指比向瘫扁成泥的冰糖葫芦。
  男人眸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歉意、没有反省、没有陪笑,甚至没有她!
  他没有在看她!他以为他高出她两个头,就可以无视视线以下的她吗?
  “你踩坏我的冰糖葫芦!”她跳脚,努力蹬高身子,不许这个男人傲慢忽视。
  终于,黑翳似潭的眼眸缓缓挪移,来到她身上,彷佛施恩一般。
  他看了她一眼。
  对,只看了她一眼。
  “拿去买一串新的。”长指弹来一两纹银,让她买个十串都够。
  亮晃白银落在她掌心的同时,男人探掌拨开挡路的她,要继续向前走。
  她从怔仲回神,秀眉不悦皱起,追着他跑:“我不要你的银子!我要我的冰糖葫芦!那是最后一串,卖冰糖葫芦的老伯早就收摊了!有钱也买不到!”她吠得像狗儿围攻陌生人一样的响亮。
  “今天买不着,明天再买。”总之,他赔钱了事,不要再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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