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护师 第39章

  梦……
  热……
  好热……
  不,不只是热,而是烫,火灼肌肤一般的烫,每分发肤都快要蜷曲起来的焦疼。
  眼前红潋潋一片,除了红,任何颜色都看不见,那色泽,像血,肆染着天际、渲散池面,以及尉迟义放声嘶吼的狰狞面容。他额上青筋暴突,浑身肌肉紧绷,虎眸瞠圆,龇牙咧嘴地咆哮些什么,火光彷佛快要吞噬掉他,将他染得通红。他奔向滔天巨焰,谁也唤不回他,壮硕健躯消失在火光之中。危险!别去—— 尉迟!不要!
  她看到曾经作过的那场梦!那场让她连着好几日无法放心,尉迟义身陷大火危机的预知梦!的延续……
  尉迟义突破红似鲜血的烈焰火蛇,朝她奔来。
  「璎珞!」
  第十一章
  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吹熄昨天夜里仓库失火所带来的最后一丝残热。塌垮的仓库,烧得只剩几根焦黑大梁还看得出原状,屋里的酒坛无一幸免,酒窖上层堆放的米粮干物助长了火势,老旧的房舍,承受不住烈焰肆虐,短短半时辰,化为乌有。
  清晨时分,几十名奴仆清理善后,预定这几日便要重新建造一处仓库酒窖。
  那阵微风,拂过被舀去三成池水灭火的大池,激生涟漪,由于水位下降,年长婢女领着小丫头们,刷洗深处的池畔青苔,偶尔听见小丫头惊叫连连,嚷嚷她们在池里看见龙鳞闪闪发亮地忽隐忽现,大婢女斥责她们胡说八道的嘻闹。
  风儿脚步不停歇,往小竹屋方向挪去,轻轻撩动窗边竹帘,顽皮地透进窗,吹落瓶中荷花的粉瓣之后,再悄悄吻上沈璎珞的脸颊,唤醒沉睡中的她。
  长睫微微掀动,双眸尚未睁开之前,手脚处袭来的疼痛,教她呻吟出声,伤口灼烫着,隐约又感觉到有股凉意,舒缓着它,让它不至于难以忍受。
  她醒来,发现自己身在小竹屋里,手脚的烧伤已上妥凉膏,脑后的伤口也包扎完成。她没死,她还活着,那孩子呢!她第一件事便是慌张捂向腹间,感觉孩子是否平安。出自母性直觉,她知道,孩子没事,他还在她身体里,孕育着、成长着。
  她大松口气的同时,终于看见了与她同挤在竹床上的尉迟义。
  他赤裸上身,胸口缠满白长帛,脸上臂上约有十几处赤红的烧伤,虽亦上药,颜色仍旧吓人,那头短发发梢,被火烧去了些许,变得参差不齐。他睡着,左臂横亘在她腰际,手掌搂住她不放。
  她在火中,即将陷入昏迷之前,看见他朝她奔来,那不是幻影,而是真实?
  他连她蠕唇轻喃他名字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他……
  沈璎珞猛回神,立即试图挪开他的手臂。她并未忘怀想离开他的原由,她不想面对他,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会走不开脚步,怕自己哀求他让她留下来,她讨厌这样的懦弱……
  他箝制得太紧,手臂上又有伤,她根本不敢使劲去推,只能改以蹭动身躯,想从他臂膀间逃出去。
  她挪着,力道小小,不想吵醒他,翻过身,一寸一寸移动,竹床无法避免地发出声响,咿咿呀呀,她努力许久,发觉自己的衣裳似乎被缠住了,她不能成功下床,她正要查看是否衣袖被他身躯压住,却对上一双深邃黑眸。尉迟义从她开始移动的第一瞬间便清醒,刚开始他不解她在蹭些什么,后来终于明白,她想逃,在她刚从火里劫后余生的此时此刻,她仍是想从他身边逃走!
  她抽口凉息,因为他翻身将她压住,悬容在她上方,囚在床板与他之间。
  「请……放开我,我……不喜欢这样……」她咬着唇,想撇开小脸不看他。
  他叼住她的唇,她恼怒这种诱惑,在他以舌尖顶开她的唇瓣之时,咬了他一口,他非但不退缩,更是长驱直入,一点都不担心她会愤而咬断他的舌根,她气他,更气自己,她狠不下心来,阻止他做的这些。
  他为什么要吻她?
  他该吻的人,不是她,而是采菱……
  沈璎珞奋力推开他,尉迟义疼得爆出嘶叫,几乎瘫软在她身上,挺不直身。
  在同时,竹屋房门被推开,以欧阳妅意为首,领进一干子人,撞见两人交迭在一块儿,未婚嫁的小纱连忙转过身,脸红不敢看,已成人妻的欧阳妅意啧啧有声。
  「义哥,你都只剩半条命,还有心情做这种事哦?」佩服佩服耶,她以为男人病重和酩酊大醉时,都勃起不了哩。
  「阿义,不用这么猴急吧?」公孙谦也觉得养好身体才会有好的床第质量,伤势会影响了男人的表现及女人的幸福。
  「老夫不建议此时行周公之礼,无论是对你或对她,都不好。」大夫拈胡摇头。大夫身后背着药箱的采菱同样不赞同地跟着附和:「伤口烂成那副德行,再不好好休养,真的会要你的小命。而且妊娠未满三个月,行房很危险,攸关一大一小的生命大事,就不能忍一下吗?」她投以鄙视目光。男人,要好好体谅女人怀孕的辛苦,不要只想着解决自己的欲望!
  尉迟义用力吐气吸气,正觉得伤口的疼痛较为舒缓,就被采菱嗤句中的重点给震得全身僵直——
  妊娠未满三个月,行房很危险,攸关一大一小的生命大事,就不能忍一下吗?
  妊娠未满三个月,行房很危险……
  妊娠未满三个月……
  妊娠!
  当然不会是指他这个不可能挺肚怀胎的男人,那便是!
  他惊讶看着沈璎珞,她视线躲开,等同默认。
  他连忙弹开,不让自己压到她的小腹、压到孩子。
  他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孩子耶,他要当爹了!孩子耶,她明明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却要离开他!喜与怒,同时存在,他激动得不知道该先开心大笑,抑或是愤怒质问她。沈璎珞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她下床,遍寻不着她的小包袱,只有被熏黑的爹亲牌位,摆在几桌上的老位置,她捧起它,就要走出小竹屋,尉迟义飞奔赶来,斓着不让她走。
  他站左边,她挪步要朝右走,他移到右边,她又气恼地挪向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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