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猫碰上死耗子 第15章

  他只是在表达感动而已,呜。
  不得已,她只好踩着脚跟走路,等臀部坐上了沙发,她纔使力将黑澔从她脚上扒了下来,搁在玻璃桌上。
  「还有,」她的训诫还没完,「家里的电器,你最好离得远远的,我可不希望下班回来,迎接我的是微波炉里的烤鼠肉大餐。」她实在不太放心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万一他无聊的用尾巴去插在插座上,还是闲闲地将自己沾了一身酱油跑进微波炉去,下场都只有三个宇——惨惨惨。
  他点头如捣蒜,用行动及晶亮的鼠目保证自己绝不妄动。
  沈宁熙窝回沙发上,看了几条已经不能称之为新的旧新闻,电视右手边的走马灯跑着新闻快报,一串串字连接得紧密,沈宁熙的双眼突然由电视落回黑澔身上。
  「对了,你上过学吗?」
  他摇头。
  「也不认识字?」
  「我认识字。」他胸前的鼠毛被麦片沾得又黏又湿,他边用牙齿梳理毛发边回道:「研究所里有一位博士,总是拨空教我们识字什么的,她是个博学多闻的人,也不厌其烦将她所知所学都教给我们,在研究所里,最快乐的时间就是跟在她身边打转。」
  不过快乐的时间一天最短三十分钟,最长也下过两小时,毕竟研究所里其它人对于那位女博士的行为深觉不苟同,一群用以实验的「白老鼠」哪里需要什么学问和知识?只要能乖乖躺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就行了。
  沈宁熙颔首,了解。
  「柜子上的书你可以拿去看。」她随意指指右后方的全黑书柜,有了那柜书,她相信他不会太无聊。
  黑澔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瞧过去,书柜上摆满了《自杀完全手册全集》、《无痛自杀法》、《嘿!一块去死吧》、《赖活不如好死》……诸如此类怪怪书名的读物。
  嗯,他想他会很感兴趣的。
  ‰ ‰ ‰ ‰ ‰ ‰
  被胶合的裁刀给割出了一道小血口,沈宁熙望着破皮凝血的指腹好半晌,静静站在柜台前想得出神。
  「凶兆,这一定是凶兆。」她喃喃低语。
  可能,有只老鼠爬上流理台想喝口水,却失足落入盛满水的锅子里,溺毙。她出门前怎么没先留意自己有没有将锅子洗起来放好?
  可能,有只老鼠打开了冰箱,想找些食物来吃,还在沾沾自喜地咬着冷硬的奶酪蛋糕时,却下知道冰箱门拥有自动合拢的基本功能,以致于被困在黑暗的冰箱里抖呀抖地拍打着门,一声声呼叫着「宁熙」……
  可能,有只老鼠——
  「呃……小姐,我要结帐……」柜台前的男顾客嗫嚅地唤着死盯住自己流血手指碎碎私语的沈宁熙,尤其她那副越盯越黯沈的模样,有几分像是随时会用指上鲜血在他的面包上画下什么恶毒恐怖的诅咒,呜,他喜欢吃纯波萝面包,不要加料的……
  沈宁熙回过神,按下收银键,接过顾客颤抖的手递来的硬币,找钱。钱在交到顾客掌心之前竟然脱手坠落,滚呀滚地滑入了旁边的大冰箱底下——
  「凶兆,又是一个凶兆……」沈宁熙一脸黯淡。
  说不定,有只老鼠为了捡吃一块饼干而爬进冰箱底盘,被困在那里叫天不应、叫地下灵,叫宁熙宁熙不在……
  说不定,有只老鼠在她那个小套房里,遇上了私闯民宅的野猫,惨遭猫爪凌辱……
  说不定,有只老鼠——
  「对,凶兆,真的是凶兆……」男顾客抿着满嘴委屈,决定将那个无缘的铜板当成破财消灾,垂头丧气地走出面包店,他要是再待下去,不知还会有多少凶兆发生。
  沈宁熙抽出面纸擦掉伤口上的血珠子,她觉得自己心神不宁极了——不想深思心神不宁的来由,反正想来想去也不脱那两个字,困扰她的却是自己为什么在思绪中装满了他?
  喝水想到他,啃面包想到他,就连受伤都会想到他!为什么这么……挂心?·
  连对待自己,她都不曾如此,现在竟花在一个男人身上花得这般透彻,似乎太反常也太小题大作了,他又不是三岁稚童,虽然没什么生活经验,可好歹不需要人顾前搀后、时时叮咛……
  「但是,一只老鼠就危机重重了。」沈宁熙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放宽心。
  他虽不是三岁小孩,可是他的生活经验和一个三岁小孩有什么下一样?都是初来乍到、都是体积弱小——依她目测,他的身长应该有超过一百八,可是「另一个他」恐怕没超过十八。也许今天下班她得先去买个老鼠笼,以后上班前都先将他赶进笼里,省得她必须担心东、担心西,担心他成为哪些电器用品下的早天亡魂。
  如果他会变身成狮子、老虎这类大型动物,她还可以稍稍放心,偏偏他会变的生物刚好是食物链最下头的食物区,只要有牙齿有爪子的动物都将他视为肥美餐点,就算填不饱肚子也可以勉强拿来塞牙缝。
  「嗯,还是买个铁笼子好。」她打定主意。
  「沈小姐……」
  沈宁熙抬头,唤她的人是厨房一名年轻的学徒,这几个月纔刚进来面包店边工作边学习,也是这些日子以来被老板刮得最惨的一个学徒,附加一提,上回将巧克力打翻在老板身上的家伙也是他。
  「什么事?」记不住年轻学徒的名字,她只好淡淡带过。
  「我是来向你说再见的,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年轻学徒深深一鞠躬,让沈宁熙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的原因有二,一是她自认孤僻,鲜少和同事打交道,更没有什么闲工夫去照顾他,这句「谢谢你这几个月的照顾」有说谎之嫌;第二个「一头雾水」在于那句「再见了」。
  「下班了吗?」她举手颅表,上头的指针明明只走到了「二」,离下班还有八个多小时,现在说再见也太早了吧?
  「不是的,是我……我可能做不满这个月了,所以……」年轻学徒用手背抹抹眼角,明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梗在喉咙里的委屈却逼出了黄金泪,他仍倔强的抿嘴抬眼,想藉此锁住眼泪。
  停顿有一分钟之久,沈宁熙纔缓缓应了声「喔」,她想低头做自己的事,但年轻学徒还是站在柜台前抽泣,整张脸扭曲得像个包子,眼泪鼻涕还牢牢衔在眼角与鼻间,看起来十分狼狈,也似乎在等待她有所响应或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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