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 第20章

  啸儿动容地笑了笑,“我知道。”
  她知道她可以很自私地躲藏在霍虓为她遮风蔽雨的羽翼之下,可以在不改变自己的情况下,做只无烦无恼的虎儿,享受着霍虓给予的宠爱,但她却不愿霍虓为了迁就她,而放弃属于他的一切,那是他花了数百年的光阴才拥有的,无论是人类的生活、人类的环境、人类的思想,以及……人类的朋友。
  虎精学习做人,是件多困难的事。她只不过历经短短数日,几乎要萌生退意,而霍虓成功地融人人群,甚至做得比寻常人类更像人类,他的努力绝不容忽略及磨灭,她也不想成为害他失去所有的累赘。
  “霍虓,你初学当人时,也像我这般笨拙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又不是天赋异禀的虎精,说当人就能当好一个人,他可是靠经验的累积,从众多失败中学习成长。“就拿举箸一事来说吧,我花了数月才让那两根该死的竹筷乖乖听话,挟起第一口菜送进嘴里。”
  “你也有过这么驽钝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学习当人虽然免不了辛苦,但应该事事顺手才是。
  “就算是人类,也得从这么驽钝开始学起。”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那你在学习当人时,若做得不好时,有人会教训你吗?”
  霍虓脸上的笑意有片刻凝结,而后轻描淡写的扬了扬眸。
  “有。”黑眸不自觉瞥向墙上悬挂的电紫剑。
  那个人是怎么教训他的?
  不,不应该用“教训”这个严厉的字眼,霍文初像是个严父及慈母的综合体,对他所犯的错总是宽待及包容,耐心地将毕生所知所学,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他。
  即使,他所面对的,是一只凶恶的虎精。
  即使,这只虎精毁了他的幸福,他仍愿意待他如子。
  虽然霍虓不说,但啸儿也清楚那个会教训他的人想必是他口中的“故友”。
  “他都怎么教训你?”
  “称下上是教训,他只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什么地方该改,什么地方又悖逆了人性。”霍虓深深地望着她,语带深意地说道:“他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爹亲。”
  若他没料错,该是属于她的——爹亲。
  “你的故友知道你是虎精,还对你这么好?”啸儿有些不可置信。
  “他不仅知道我是虎精,更曾见识到我野蛮的兽性,他仍愿意对我这么好。只曾经有一回——”霍虓蓦地住了口,懊恼自己方才无心吐露的端倪。
  “曾有一回什么?”啸儿可没听漏。
  霍虓敛了眸间笑意,不愿多谈。
  曾有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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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的回忆,浸濡在百年前的风雨狂夜中。
  风寒雨冻,夜萧条、霜凛冽。
  竹篱圈围的清幽屋舍内,微微瓮烛映照着两道身影,雨水和着风势落人敞开的窗棂内,两片窗扇在风雨中啪啪作响。
  桌前有个人正埋首书册中,渴望而不肯休憩地汲取永远无法餍足的学识,醉心的黑眸拥有不灭的专注。
  右侧另一道身影,无声的、静静的望着窗外一框风雨飘摇的夜色。衰颓而沧桑的老迈脸孔,静谧得像是失了生命,再没有七情六欲,更遑论喜怒哀乐,彷佛坐在椅上的,是一具徒留空虚的躯壳。
  灰惨的栏衫因透进内屋的寒风而飞扬,细观翻腾的栏衫下摆竟是空无一物。
  那里原本该有双腿的,如今只剩空荡衣衫遮蔽。
  失去双腿,并不是沧桑的老者所嗔怨,他真正怨的是自己失了腿后,无法再回到心爱的女人身边呀!
  已经……过了四十年吧?她还在等着他、盼着他,甚至是恨着他吗?
  但他,回不去了呀!
  折了翼的鸟儿,如何能飞越重重山麓的阻隔?
  我不是要负你,我没有,没有。
  无声的呐喊及呼唤,没能说出口,更无法传递到远方,久久,只能流为一声声的浅叹。
  缈远的视线缓缓移回桌前背对着他的年轻身影,那似人的模样、仿人的举止,谁能看出那名相貌文雅的年轻男人竟是只非人虎精?
  虎精,一只难识人间情愁的……牲畜。
  当年,若非遇上这头虎精,兴许今日的他毋需满怀歉疚,凝望着天涯,为他所深爱的女人叹息。
  说不怨,那是自欺;说不恨,那是欺人。
  他怨老天爷的捉弄,怨命运的摆布,也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他更恨!
  恨这只夺取了他一切的吃人牲畜!
  它,噬了他的腿、他的年华、他的似箭归心,及他对她的……承诺。
  怎能不恨?怎可能不恨?!
  无论他与它如何和平共处、如何耐心教导它做人的道理——真可笑,一只牲畜,竟也妄想做人!
  这些表面上维持的点滴,永远也敌不过夜阑人静时心底激涌的满满恨意!
  好恨……
  好恨!
  他的心,就要被恨意所吞噬,淹没在愤恨的泪海中,灭顶。
  翻腾的恨,支配着微颤的手,取下壁上悬挂的摆饰古剑,那柄名为蚀心的妖剑。
  桌前的年轻男子,在摇曳的微光投影闾,见到缓缓推着木轮椅的老迈身影朝它靠近,而正巧它读到一处未解的词意,想开口询问。
  “文初,这句——”
  它的话,被心窝突来的穿刺痛楚所阻断!
  黑眸镶锁的那张脸孔,不见往日和善慈惮,有的只是……狰狞的恨意。
  布满风霜刻痕的抖颤双手死握着剑柄,一心想将剑身更深地送人它的体内,两人的身子皆因此举而跌落在地。
  握剑的手,仍没松,像要置它于死地。
  那样凛冽的眼神,它曾见过,因为在它仍是虎精时,也是这种眼神,如今却出现在一个人类眸间……
  它的黑瞳由怔然逐渐回神,再转为深沉的伤悲。
  心窝的伤口并不深,因为执剑人已如风中残烛,臂力及劲道大不如壮年,而他用来杀它的剑,更是斑驳朴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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